于归(147)

夏夫人自以为不是个笨人,今天却接连被打击,整个人又呆了一下,觉得品出了一点女杼的意思,心中又有些喜悦:“您有心,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讲呢?您说的比我说的有用。”

女杼不领情地道:“关我什么事?”

夏夫人气结。

女杼道:“那天,登门作戏的那个人,叫姬戏?你愿意跟他生个孩子吗?”

夏夫人脸都气青了:“请您自重,这种话怎么能……”说到一半,又脸色雪白地住了口。

女杼道:“一个凶狠的老人,威严又丑陋,聪明而疯狂。别人都说他功业盖世,垒成他功业的白骨里,有一堆是你的亲人。有意思吗?你们一起出现,你眼下是美丽的卧蚕,他眼底是鼓胀的眼袋。谁说输了就要认命的?”

夏夫人顿时失了气势,慑懦道:“可是您回来了,还对他说了很多,帮了他……”

“他是好人啊,你以后好好照顾他吧。”

“啊?”

“我们本来就没打算在龙首城久留,早就想去瓠地了。如果呆不下,就再南下好了,总能找到一片安身的地方。我说过了,我吃的是我儿子的饭。他死了,留下什么,我就享用什么。”

“您不能——”

“我就这么干了。”女杼果断地道。

夏夫人还想说什么,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惊呼,她与女杼对视了一眼,一齐伸手打开了车帘。北风卷着细雪飘了进来,落到二人委落在车厢底板的长裾上,前仆后继。两个女人都失了去理会的心思,眼睁睁看着卫希夷向着旗杆走了过去,细小的雪珠变成了大片的雪花。太叔玉手中变戏法一样多了一柄长弓。

夏夫人亲自动手扯过执事来问道:“怎么回事?”

执事匆忙地道:“女息说,从她的鞭子下面过,不用金戈兵刃,独自一人能将旗杆上的人带下来,谁能做到,上面的人就归谁。不论死活。”

两人看向脸色比天上铅云还要黑的女息,只见她右手前伸在胸前,横握着一支马鞭。这个高度,成年男子必须低头躬身。再往被不断飘落的雪花干扰视线的旗杆望去,旗杆高约三丈,上面伸钉着一只巨大的铜环,铜环下粗壮的麻绳系着一个小女孩的双腕,将她吊了起来。

夏夫人问道:“有这样做的吗?”

女杼沉声道:“有。”

“什么?”祭祀的时候将人剁成碎块都是有的,可在天邑城里,在申王要展示怀柔的时候用这种零刀碎剐的方式对一个小女孩,真是前所未闻!即使有特殊癖好的人,也只是在自己家里悄悄地做,而不是大张旗鼓挑这么高,生怕别人不知道!

女杼奇怪地望了夏夫人一眼:“这不是很常见的吗?礼仪、文字、刑罚、天文、地理、史籍,哪一样是可以轻易外传的?尤其刑罚,什么时候全部公开过?贵人心中一动,便添一罚,庶人也不知道。不过一般人不会闹得太过份就是了。女息也提出了条件了,并不是很难做到。”

夏夫人指着旗杆道:“那是你女儿!”

女杼看了她一眼,没吱声。夏夫人跳下车来,跑到太叔玉身边,低声道:“夫君,一个奴隶,死便死了,怎么能让小妹妹冒险?”

太叔玉道:“稍后再说,”语毕,一箭放出,射断了人群里不知道谁手中的长弓,然后团团一揖,“瓜田李下,还望围观诸君,放下手中兵器。”

夏夫人恶狠狠地望向女息,女息别过头去。

在小女孩儿走过她的瞬间,她就后悔了。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奴隶低头冒险,她不过是要落一落太叔玉夫妇的面子而已。不过一个唾手可得的奴隶。然而小女孩儿在宫宴上她是见过的,如果让女孩儿出了事,这事就不会小!

女息下意识地往身后一捞,居然没有捞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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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希夷早就知道,与这些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讲赢了又如何?谁告诉你,讲赢了,他们就会按照你说的做的?如果是这样,那么做王的就不会是兵马最强的人,而是嘴皮子最利索的人了,不是吗?

三丈高的旗杆而已。

北上一路,自己走的时候,她睡觉的地方都不比这个矮。纷飞的大雪中,仰脸看了一看旗杆,卫希夷将鞋子留在了旗杆底,只穿一双麻布袜子。袜子是女杼亲手给做的,因为在室内的时候是赤足着着足衣,所以底是加厚用麻线细细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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