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狼(180)

东营武僧同大内侍卫们混战起来,了痴带来的重甲一炮轰上了天,谭鸿飞直上直下地落了下来,长庚敏捷地单膝落地,两人各自分开,墙砖瓦砾四下乱飞。

长庚的目光与李丰一触即放,将身后白虹长弓摘下来,后背用力一靠手中长弓,铁弦拉到极致,弯弓如满月——

一声让人牙酸的尖鸣响起,正中那重甲的金匣子。

他随即退开,金匣子当即爆炸,热浪将红头鸢冲得颤动不已。

李丰一伸手扶住红头鸢的栏杆:“谭鸿飞,打开这玩意,将朕送上城门!”

谭鸿飞吃了一惊,迟疑了一下,略带询问地望向长庚。

长庚眸色沉沉,算是默认了。

载着皇帝的红头鸢开赴城门,一百多个大内侍卫与百官浩浩荡荡地同行,自起鸢楼到城门口青石路十二里,不断有战乱时逃入京城的流民和本地百姓从道路两侧涌出,江河入海似的汇入其中。

此时,城门终于难以为继,禁空网哑火了,吹火箭也见了底。

城上的顾昀喝令一声,竟令人将城门打开。

等待已久的玄铁重甲自城门而出,顾昀回手冲城上伤兵打了个手势,城门在重甲阵后又缓缓闭合。

顾昀将铁面罩放了下来,他身后所有重甲做了与他同样的动作。

☆、第65章 逢生

下一刻,重甲动了。

破败的城墙在那整齐得不可思议的脚步声中隆隆震颤,一水的玄铁黑甲浸在风吹不散的雪白蒸汽中,迎着敌军海潮似的炮火逆流而上。

第一批重甲像一把能阻断一切的斩马刀,旋风般极快地横扫而过,直接推向敌阵中,被炸断的头身四肢支离破碎地翻飞,可烈火终究烧不化玄铁,只要金匣子自己没有爆裂,那些出师未捷的尸身竟大多能保持直立,甲胄中将士肉体已死,机械的齿轮却还在转动,仿佛魂灵未散似的继续往前冲去。

走到难以为继,便会有后来者掰开玄甲背后的金匣子,点燃事先藏在其中的引线。

那些铁面罩下的将士不分彼此,千人如一,万户侯与新入伍的北大营小兵殊无二致——或顶着炮火手持割风刃卷过敌军的首级,或原地炸成一朵隐姓埋名的紫色烟花。

李丰负手站在红头鸢上,忽然对奉命侍立在侧的谭鸿飞道:“阿旻呢?”

谭鸿飞乍一被点名,愣了一下,回道:“郡王殿下上了城墙。”

热风吹开李丰脸上的怒色,他在满目疮痍中冷静下来,将手中尚方宝剑扔给玄鹰上的谭鸿飞:“传朕口谕,国难当头,太子年幼不堪重任,朕无德无才,陷江山黎民于此地,愧对列祖列宗,欲禅位于雁北王——圣旨来不及拟了,你把这个拿去给他,送他走。”

谭鸿飞:“……”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沉甸甸的宝剑,窥了一眼龙颜,目光从隆安皇帝微微发灰的两鬓上扫过。

李丰漠然摆摆手。

长庚手持长弓上了城墙,接过空中战场。

谭鸿飞在白虹的咆哮中落在长庚身侧,拎着烫手山芋似的尚方宝剑:“殿下!”

长庚眼角一扫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谭鸿飞:“殿下,皇上说……”

一个城上只剩一条腿的伤兵跑过来:“殿下,吹火箭没了!”

“吹火箭没了换铁箭,铁箭没了便将无主的割风刃架上去,慌什么?”长庚眼皮也不眨,话却说得十分不客气,“我们守到这城墙塌成碎末为止——谭统领,你把那玩意还回去,告诉李丰,我不欠他的,不替他当这个孤家寡人的亡国之君。还有,他现在是根帅旗,两军对垒,旗不可靡,兄弟们肝脑涂地都靠这根旗撑着,你照应一下,别让他随便死了。”

这一刻,起码对于谭统领来说,十个李丰说话也不如一个长庚有用,闻言他二话也没有,将圣上口谕怎么听来的怎么扔了回去,口中吹响一声长哨,同几只玄鹰一起坚守在了帝王的红头鸢侧。

城下重甲以前仆后继的人肉生生破开了一条道路,而一旦重甲闯入敌军阵中,轰鸣的长短炮与声势浩大的白虹箭就都没有了用场,地面必是殊死搏斗的死战,西洋军一时半会无计可施,只好陡然加重了空中袭击。

无数条已经无主的割风刃架在白虹长弓上,雁北王一声令下后,那些传说中的神兵像铁箭一样毫不吝惜地射出,旋转的白刃转成了一朵朵打开的花,将风也绞碎其中,密密麻麻地携着故去之人的名姓卷向大批的西洋鹰甲。

长庚用手指草草擦了擦落满尘灰的千里眼,夹在高挺如削的鼻梁上,吩咐道:“上第二批割风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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