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王(581)

“你胡说!”封野厉声道,“那这个呢?你为何要带着它去赴死!”他将喜帕举到燕思空眼前。

燕思空眯起眼睛:“我便是养一条狗,日子久了,也总归有几分情义,但我对你的那点情义,通通一把火烧光了。我燕思空生而寡情薄幸,你身为堂堂一代霸主,何不给自己、给封家留点颜面。”

封野被激得眼圈通红:“燕思空,若我能忘掉你,我何至与你纠缠十年,我也想知道,你对我究竟是下了什么咒,从我第一眼见你,到我闭眼西归的那一天止,我都想要你,你便是我的心魔!”

燕思空握紧了拳头:“不如你便除了我这个‘魔’。”

封野凄切一笑:“若要除了你,便得将我的心挖开。”他伸手探向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正是当年小小的封野送给元思空的信物。

燕思空心脏一阵抽痛。

封野将匕首举到燕思空面前,颤声道:“这是我二十年前送给你的,它是你的,你用它,把自己从我的心上剜掉,如此一来,我便再也不会对你纠缠不休,再也不会丑态百出,惹你厌烦。”

燕思空后退了一步,寒声道:“等你歼灭了金兵,再来惺惺作态不迟!”他用力关上了门。

将屋外刺骨的寒意,和封野那几近绝望的眼神,一并关在了门外。

燕思空扶着班台,坐在了椅子里。

他浑身冻得发麻,心下更是冷凝了一般,半天都缓不过一口气来。

太冷了,辽东真是太冷了。

人生在世,总要遇冬,有人挺过冬日,便能迎来春回大地。

有人却注定要永远留在寒冬里。

——

燕思空再见到梁慧勇时,便请求梁慧勇派人去将元家旧宅收拾出来。尽管这等小事元南聿就能差人去办,但梁慧勇如今已被提为辽东总兵,元南聿品级在其下,越过他在城中发号施令是不妥的。

可当燕思空提出的时候,梁慧勇神情有几分尴尬:“狼王已经派人去办了,约莫今明两日,你和南聿就能搬回去。”

燕思空只得拱手道:“多谢梁总兵。”

封野的动作果然很快,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将元家旧宅恢复了七七八八,许多物件经过二十年的沧桑变幻,早已破旧不堪,但能修的大多修复使用,竭力去保持它的原貌。

元南聿的属下将他的行装搬回了元府,搬家那日,许多百姓都来围观,年轻一辈多是为看个热闹,毕竟曾经的覆面将军之名响彻天下,得知他是广宁出身后,与有荣焉,而上了岁数的,只为一睹当年元卯将军的幺子衣锦还乡,子承父志,守卫辽东。

元南聿骑在马上,接受百姓们的夹道致意,燕思空坐在马车里,悄悄撩起布帘的缝隙往外看,心想着同为元卯的儿子,长着同样一张脸,若他以真身出现在广宁,只会遭到无数唾骂。

骑墙三公,燕贼思空。

燕思空自嘲一笑,心想,这八个字倒也并未说错。

回到元府,元南聿遣走了封野给安排来的诸多仆役,只留下两个下人和他的贴身侍卫。元府本就不大,也装不了那么多人。

兄弟二人站在院内,心中百感交集。

元南聿道:“以后二哥便住爹和娘的卧房吧。”

“那不妥。”燕思空马上拒绝。

“咱们家不大,也没有多余的屋舍,二哥不要推辞了。”

燕思空定不愿去住元少胥的屋子,也不可能去住元微灵的闺房,更不能三十好几了,还与自己弟弟挤在一间屋内,于是便只有主屋合适。

“那便收拾出一间下人房。”燕思空叹道,“那里满是爹和娘的回忆,我宁愿它保持原样。”

“怎能叫你睡下人房。”元南聿断然拒绝,他调笑道,“莫非二哥还想与我一起睡?如今那床铺,怕是挤不下我们两个人了。”

燕思空也笑了:“我半夜伸一脚,便能将你踹到床下去,堂堂封家军的前锋大将军,怎可受这委屈。”

元南聿搂住燕思空的肩膀:“我看咱们兄弟俩,该重温一下儿时时光,今日便一起睡吧,就是叫你踹下床去,我也认了。”

燕思空无奈道:“别说笑了,那床榻,容不下我们翻个身。”

“只一晚。”元南聿的口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撒娇,“只一晚,明日我就搬去大哥的屋子,今夜,我想和二哥像从前那样。”

燕思空的眼神变得温柔宠溺:“好吧。”

俩人正说着,突听得一墙之隔的外街,传来一阵吵闹声,还伴随着叱责声和孩童的哭声。

他们走出府邸,便见着几名男子颤巍巍地跪在雪地里,几名孩童,似是他们的孩子,正围成一团在哭。而站在一旁的,是两名封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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