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王(610)

燕思空点点头,换了个话头,压低声音道:“将士们士气如何?”

元南聿的面容顿时紧绷起来:“军中四处有狼王重伤不治的流言,我已经捉了两个来问罪,但……光靠我一张嘴不太顶用,他们越是看不到封野,便越是会胡乱猜疑。”

“我担心他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开了。”燕思空不免忧虑,“此事的影响,一定会波及京师。”

元南聿也是深感无奈。

此时封家军正四面受敌,来自金兵的,来自陈霂的,来自朝廷的,来自民间的,若封野命在旦夕的消息广播天下,各路敌人定会蠢蠢欲动,内部的军心也会随之涣散。

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燕思空沉重地说:“待他伤情稳定了,便让他出来督战,在此之前,由你来统领兵马。”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兄弟二人的目光同时远眺出城外,看着黑压压的大军之中莹莹闪动的火光,像是蛰伏于黑暗中的、万千野兽的眼睛,弥漫着阴森地杀机,正伺机扑将上来,将他们撕成碎片。

——

天光初现,金兵就开始往城壕前输送木料,显然是要借助羊皮胎搭桥,助攻城机械通过。

于是一夜的平静过后,战争再次打响。

有元南聿在,封家军与广宁军的配合更加默契了,但金兵数量太多,他们打退了一批,便涌来下一批,仿佛无休无止。

这时,封野的近卫爬上了城头,找到了燕思空,低声在他耳边道:“狼王醒了,正到处找燕大人呢。”

燕思空观察战况,此时主要是他们打,金兵抗,且有元南聿和梁慧勇督战,他便可有可无,他怕封野见不着他,又动了元气,权衡之下,决定回去看一看。

知会了元南聿后,燕思空匆匆赶了回去。

他原以为能看到封野有所好转的模样,那便会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的好消息,可推开门之后,眼前的情景令他大吃一惊。

封野没有好好地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封魂所卧的软榻上。

“封野!”燕思空急忙跑了过去,但见封野面色苍白,纯白里衣的胸口处渗了一滩血,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封魂,双目赤红。

而封魂也用那只青灰色地独目看着封野,它仿佛连眨眼的力气也没有了,每一次闭上,都需要缓慢地睁开。

燕思空心脏一紧,缓步走到了跟前,慢慢蹲了下去,低声道:“你还不能下床。”

封野的声音轻颤着:“它伴了我……二十年,从它一出生,我们就在一起……”

燕思空鼻头一酸,他将手覆上封魂的身体,感觉着那微弱的、几不可察地呼吸。

它曾经是那样地强壮,那样地威武啊。

可这世上,没有谁可以打败时间。

“我们喝过一只母狼的奶。它生来就最大、最聪明、最亲近我……”封野含泪道,“它是我的兄弟,它才是真正地狼王。”

燕思空难受地说:“它一直在等你醒来。”

封野的眼泪滑落,他哽咽道:“魂儿,你……走吧,不必再受罪了。”

封魂低低地“呜”了一声,似是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了头,舔了舔封野脸上的泪水。

封野紧紧抓着它的皮毛,泪如雨下:“你走吧,走吧,我会为你报仇,我一定……”他俯身抱住了封魂的脖子,哭着说,“魂儿,来世再回我身边。”

封魂呜咽了一声,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燕思空难受地扭过了脸去,掌心贴服的皮毛再没有了起伏。

封野紧抱着那巨狼,曾叱咤风云、威风八面的狼王,如今却像孩童一般蜷缩着颤抖地身体,无声地哭泣着。

燕思空抹了一把脸,伤怀地说:“封野,你伤口渗血了,必须叫大夫来,我们的命都是魂儿救回来的,你不要辜负了它。”

见封野充耳不闻,燕思空只得硬架开了他的胳膊:“封野,你要活着才能给魂儿报仇,你要活着啊!”

封野面如死灰,眼中满溢着哀伤。

燕思空将封野抱上了床,叫来了府里的大夫,为封野从新包扎伤口。

侍卫看着地上的那安然长眠的狼,不知该如何是好。

燕思空使了个眼色:“我来处理。”

大夫走后,燕思空坐在了床前,沉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现在你必须保重身体,为魂儿,为封家军,为辽东。”

封野轻声说:“魂儿从不想病老卧榻,能战死沙场,它死得其所了。”

“它一直在撑着,幸而你醒了,它与你道别了,可以瞑目了。”

封野眸中的悲痛逐渐变成了恨意:“金贼呢?”

燕思空将他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概述了一遍,最后说:“卓勒泰正在搭桥,要不了多久,就会正式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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