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四年(上+下)(328)

胡翰音对女儿说,在三年前,他们家来了一对姓韦的夫妻,男的叫韦策,女的姓张,是胡氏母亲的娘家亲戚,因为家境潦倒,不得不上门求助。

胡翰音见到他们可怜,便将他们收留下来,那韦策倒也长进,在胡家安顿下来之后,就发奋苦读,还考取了秀才功名,可惜接下来的举人却没考中,胡翰音就安慰他,说少有人一次便考中的,让他不要灰心,安心住下来,胡家也不多差他们这一口饭。

韦策听了这话,自然万分感激涕零,又说如果没有胡翰音的收留,自己现在哪里还能谈得上考取功名,只怕早就穷困潦倒而死了,自己父母双亡,就希望能够拜胡翰音为义父,等自己高中之后,可以好好孝敬他。

胡翰音膝下之后胡氏一个女儿,女儿远嫁,身边没有亲人,听了韦策的话之后不由意动,再说韦策还是个秀才,有个秀才当义子,那是求也求不来的美事,便答应下来。

二人很快就去官府上了文书,胡翰音正式将韦策收为义子。

但还没等他将这事告诉嫁在外地的女儿,就发生了一件让胡翰音始料不及的大事。

有一日他从当铺回到家中,见自己房门半敞着,还以为是丫鬟打扫房间之后忘了关上,便随手推进去。

谁知道这一推,就让他看见床上躺着的女人。

胡翰音定睛一看,发现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义子的妻子张氏。

张氏赤身裸体,心口上还插着一把刀,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房顶,明显死不瞑目的样子。

胡翰音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就大声喊起人来。

第一个赶到的是韦策,他看到这副情景也呆住了,而后悲愤地指责义父想要逼奸自己的妻子不成,恼羞成怒,竟然还杀了她。

胡翰音自然矢口否认,但韦策很快就报了官,官府的人过来调查一番之后就发现,插在张氏心口上的拿把刀,正是胡翰音平日里用来裁纸的裁纸刀。

张氏死在胡翰音的房间里,凶器也是胡翰音的,罪证确凿,无可辩解。

这下子,胡翰音就是满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他见到了胡氏之后,就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因为他与韦策是义父子,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儿媳妇下手。

胡翰音还让女儿一定要为他伸冤,但胡氏一个弱女子,夫家也不得力,纵然多方奔走,最终朝廷还是判了秋后问斩,老父命丧黄泉。

听到这里,唐泛就出声道:“此案纵然看上去证据不少,但漏洞也有,难道当初的大名知府就没发现么,为何还坚持初判?难道你没有请讼师么?”

胡氏咬牙切齿道:“如何没有!可那知府是个不通实务的,他认准了以富欺贫这个理儿,说韦策有秀才功名,不可能也没有必要说谎,而先父反倒因为是商人,所以必然表面仁和,内心奸险,不仅不听我的申辩,反倒还将我痛打一顿,赶出府衙!”

“我听说像先父这种死罪,要是要先通过省里,然后再上呈朝廷,最后才能判下来,当时我因为伤势未愈,便抱着一丝希望,让先夫帮忙去省里走动,谁知道路上遇到暴雨,先夫还是晚了一步,案子已经由省里提交给朝廷了!我们没有办法再去京城,只能苦苦等待,谁知道却等来了先父被判死罪的消息!”

她泪流满面道:“枉我老父心地良善,当时还以为韦策妻子被杀的可怜人,没想到胡家一败落,财产被官府查抄,他也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转眼就发迹起来,而后又离开了大名府,不知所踪,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对外宣称自己经商致富,便举家迁至香河县去了!”

“二十多年来,案子早就成了死案,我便想着让韦策也尝尝断子绝孙之痛,以报先父冤死之仇!”

翁县令皱眉:“既然你处心积虑,为何时隔二十多年才进行此事?”

胡氏凄然道:“因为当时我已经嫁为人妇,也有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我不能抛下他们不管,直到几年前先夫病故,我儿又已长大成人,我才能够毫无牵挂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唐泛问:“你父亲出事之后,你曾为他四处奔走,韦策应该见过你罢?何以后来你进了韦家,他没有认出你来?”

胡氏道:“当时韦策听到我姓胡,又来自大名府,还曾问过我的身世来历,我有意隐瞒,并未与他实说,加上时隔多年,我的长相身形已与二十多年前大有不同,所以他并未起疑。”

唐泛问:“你知道李氏要嫁到韦家,所以特意接近她?”

胡氏道:“不是,那时候先夫已经病故,我与儿媳妇不和,便不想成日在家,就在李家寻了份短工,因为手脚还算伶俐,颇得李家太太的赞赏,后来听说韦策要纳李氏为妾,而李家又正好要找人陪李氏过去,我觉得机不可失,就主动提出陪同前往,又花了不少时间得到李氏的认可,成为她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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