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趾(255)

贺僖双手合十,一派高人风范:“施主此言差矣,贫僧并非神机妙算,只是根据那位花施主的手相如实说出情况罢了。”

中年人也跟着双手合十,神态比以往尊敬庄严许多:“是是是,大师所言极是,是我浅薄了,能否请大师为我也看一相?”

他昨天本来要让贺僖看,结果中途杀出花七郎一伙,后来中年人生怕被连累,就先走了,此时从怀中摸出一个银元宝,放在贺僖面前的毡子上。

中年人见贺僖双目微敛,八风不动,心中越发佩服,俨然将他当成隐世高人了。

贺僖给他看了手相,有模有样说了一番,待对方心满意足地离开,明尘忍不住悄声问:“师兄,你怎么知道昨天那人会得到一笔意外之财,将看大夫的损失找补回来的?”

见四下无人偷听,贺僖也悄声回道:“我随口胡诌的。”

明尘:“……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兄你破戒了!”

贺僖敲了他的脑袋一记:“那你昨天早就破戒了,还说石头是自己飞过去的!”

明尘委屈道:“本来就是,我只是轻轻踢了它一脚,它的确是自己飞过去的啊!”

贺僖:“但我也不是完全在胡说,他衣着光鲜,举止粗鲁,必是出身一般,但家境又不错,就跟那些人说的一样,是找着了门路,半途发家,所以花七郎这种人,一定备受家里溺爱,就算没有什么姑母给钱,回家跟老娘一诉苦,老娘肯定也会给他钱的!”

明尘哇了一声,两眼崇拜:“师兄,原来你不是在胡说八道呀!”

贺僖的尾巴顿时翘上天:“好好学着点吧!你师兄我出身富贵,中途沦落,而后家里又重新崛起,论看人,那是一等一的好手,没比我更厉害的!”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你师兄我还有个三哥,还是比我厉害那么一点点的,其实我这看人的本事,也多半是从我那三哥身上学来的。”

说到这里,他不由想起远在长安的家人,此地虽远离繁华之地,但偶尔也能听说一些天下大事,比如新帝登基,比如朝廷率大军南下平叛,但再多的,却没有了,毕竟这里乡野僻壤,而非天子脚下。

贺僖知道,自己那些兄弟,一旦从竹山县那个小池子里出来,回到长安,就像龙入大海,虎奔深山,从此天地开阔,化鱼为龙,三哥与五弟固然出色,大哥二哥必也不遑多让,只不过这一番龙腾虎跃的热闹,他注定是凑不上了,也不想去凑。

小和尚的眼睛一眨一眨:“那你三哥胡说八道的本事岂不是更强?”

贺僖眼一瞪,抬手要打,小和尚早就闪开了。

“什么叫更强,你意思是我也在胡说八道了?”

明尘笑嘻嘻:“不对不对,师兄这叫点化世人,善意的谎言。”

贺僖:“明尘啊,我发现自打师父过世之后,你是越来越滑头了,我也快管不住你了。”

明尘:“师兄此言差矣,小和尚本性善良,是被师兄教坏了,原本并不滑头,所以不能说‘越来越’。”

贺僖气笑了:“好啊,那中午你别吃饭了,反正饭钱是我胡说八道赚来的,有悖佛门训示。”

明尘:“阿弥陀佛,菩萨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皆为空,吃饭与不吃饭并无差别,所以吃饭即是不吃饭,不吃饭即是吃饭,小和尚跟着师兄吃馒头,吃完之后师兄当我没吃就好了。”

贺僖朝他竖起大拇指:“师弟,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在这里看相!”

……

帅帐蓦地掀开,众人簇拥着一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入内,待他入上座,便纷纷行礼:“拜见殿下。”

贺湛抬手:“免礼,我与安王不在数日,这里多亏珍时与鸿渐了。”

谭今与周翊自然连忙谦逊。

贺湛无意寒暄,直奔主题:“眼下情形如何?我让各位作的准备,想必也都准备妥当了?”

谭今道:“回殿下,大军如今已兵临城下,将城池四面围得严严实实,只按殿下吩咐,留出城东一角小门,稍有疏漏,只等对方沉不住气,先行从此处撤离,我们就可趁机将他们拿下,破城而入,一举夺城。”

贺湛点点头:“上兵伐谋,此计也是伤亡最小的了,多等几日也无妨,对方眼见大军围城,业已慌了阵脚,不出三日,必有反应,我们不必急。”

谭今忙道:“是,鸿渐与我都估量着,对方应该会在这两三日内有动静,说不准就在夜里发动。”

周翊则问:“殿下,安王孤身留在南夷人那边,可会有危险?叛乱的黎栈等人,毕竟与桑扎他们同为南夷人,万一他们心怀不忿,想拿安王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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