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阕离歌长亭暮(67)

赵平桢走上前捞起秦小楼,背对着吴袆道:“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夜里没有秦明栋本王就睡不着。这一年来本王思念明栋甚笃,才奏明皇兄将他调了过来。以后明栋每夜要陪本王过夜。今日本王困了,你若无事就先走吧。”

吴袆消化了一会儿才明白赵平桢的意思,心里暗自吃惊——没料到秦小楼对赵平桢来说竟这么重要。同时,他又感到得意洋洋——赵平桢大约是看出了他的企图,但却丝毫没有生气,说明自己对于赵平桢来说,地位是高于秦小楼的。

他自然是不可能跟瑞王抢人的,虽然酒的助力使他一时有问问赵平桢能不能把秦小楼赐他一个时辰的冲动。但所幸他没有问出口,而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嗝……那,下官就先,告退。”

赵平桢头也不回,牙关暗暗咬得用力:“去吧。”

待吴袆走后,赵平桢抱着秦小楼,语气森冷的能使周遭结冰:“秦小楼,你是故意的。”

秦小楼却是真的睡着了,没有半分回应。

赵平桢猛一使力,把秦小楼从他怀里推出去。秦小楼摔在地上,不禁呻吟了一声,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嘶……贞卿?”

赵平桢喝道:“来人!上一桶冰水!”

不一时,几名下人抬着装着冰冷刺骨的水的浴桶走进了大殿。

赵平桢拎起秦小楼,毫不客气地将他的头摁进浴桶里。秦小楼猛烈地挣扎起来,赵平桢却一脸冷漠地压着他不放。

待秦小楼吐出的气泡渐渐少了,赵平桢终于揪着他的后领将他捞起来,等他喘上一口气,复又将他摁进水里。如此几番过后,秦小楼算是彻底清醒了。

赵平桢拎着奄奄一息的秦小楼,一脸凉薄:“你是故意做戏给我看。”

秦小楼连咳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勉强撑出一个笑容。过了好一会儿,秦小楼用气声道:“殿下不是最喜欢做戏么?”

赵平桢猛地挑了一下眉毛,冷冷道:“你只是个优伶,乖乖演我给排你的戏份。你若随意改戏,只是自讨苦吃罢了。”

秦小楼只是笑。湿漉漉的额发垂在脸前,有种虚弱狼狈的美感。

赵平桢逼近他的脸,一字一顿道:“你想我怎么做?杀了吴袆?”

秦小楼道:“我虽是优伶,却只唱殿下给的戏。别人要雇我,我就要让他吃些苦头。”

赵平桢凉薄地笑了起来,片刻后温柔地用袖子擦干了秦小楼脸上的水渍,并将冻得瑟瑟发抖的他揽进自己怀里:“我若不想他死,就不会纵容他至今。但他于我总还有些用处,又是你引荐于我的。你若有本事用什么方法替了他的用处,我既可让你痛快,又能用他的性命为你立威。”

秦小楼蜷在赵平桢怀里,嘴唇冻得苍白,却勾出一个艳丽的笑来:“好。”

第32章

这一年来秦小楼虽人在京城,目光却时时刻刻盯着边境的战争。

他在房里放置了一个沙盘,以涂了不同颜色的木签代表不同的兵种。每每收到边疆的战报后他就自己在沙盘前布阵演练;若有时久久没有新的军情,他就翻阅古籍寻找前人记录的战争演练。

赵平桢会把吴袆每一次的布阵和决策、交战地形和敌我双方的伤亡人数写信告诉他,秦小楼在对战金人相同的阵型基础上将自己排演的阵型和吴袆推出交战的阵型对比,然后汲取吴袆阵法之长处,分析为何要如此布阵。秦小楼天资聪颖,一旦费了心思在这上头,进步就很快,半年下来一些简单常用的阵型他都能排演得和吴袆基本一致了。

但秦小楼毕竟是在沙盘上演练,仅是纸上谈兵,缺乏实战经验。有许多时候他光凭脑袋想实在想不出吴袆为何要这样排阵型,于是他就将疑点记在纸上,或自己伺机问个明白,或托赵平桢打探。

吴袆为人处世不地道,但在有些方面却是很有脑筋的。赵平桢让军师们收徒培养军事人才,别人都努力培养门生,偏偏吴袆装疯卖傻的,一点儿活不肯教人。赵平桢对他早起了杀心,偏偏吴袆在军事方面的才干目前为止无人能敌,赵平桢不但不能杀他,却还得惯着他。

秦小楼接风宴之后休息了两天又去找了吴袆。吴袆到底心里是对赵平桢存有顾忌,于是对秦小楼也稍许尊敬了起来,起码不敢动手动脚,言语上的便宜却依旧没少占。秦小楼和他东扯西扯了一番,不知怎么的就带着他玩起了沙盘游戏。

吴袆为人精明的很,偏偏对秦小楼没什么戒心。或许是秦小楼演技太好,又或许因为是秦小楼将他引荐给赵平桢的,吴袆竟真心实意信他是要和自己玩游戏,于是认真在沙盘上和他演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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