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阕离歌长亭暮(75)

秦小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这盘棋原先就是按我的思路布的局,贞卿半路接手,自然不利。”

赵平桢嘴角勾了勾,缓声道:“你真当我看不出你一直在让我吗?”

秦小楼怔了怔,谦虚道:“殿下多心了。”

赵平桢盯着他的眼睛道:“若是和韩诩之下棋,你会让他吗?”

秦小楼狠狠地一怔,脸色不自觉就变了。已经多少年没人在他面前提过韩诩之这个名字了?五年?六年?已经多少年没有想起韩诩之了?韩诩之走了多久,他就有多久没有想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赵平桢这句话他的心里还是有如翻江倒海。秦小楼不承认这是爱,但他不能否认自己心中的悸动。

其实早在当年,秦小楼又何尝不知道韩诩之是在骗他。那个人三句真一句假,偏偏秦小楼这么聪明的人也心甘情愿被他骗,还暗暗期望是自己太过敏感,期望那人说的全是真心话。

秦小楼只是不懂,韩诩之身上有他一直以来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企盼,有他缺少的东西,所以他才会那样轻易的沦陷。直到至今,那潜意识里的渴盼也没有消散,所以他的心还是会为了那个负心人悸动。

赵平桢见秦小楼难得的失神,暗暗皱了皱眉,转移话题道:“那顾肖峻呢?你弟弟呢?你会让着他们吗?”他表现的仿佛韩诩之、秦程雪与顾肖峻是一类人,都没甚么值得上心的。

秦小楼嘴唇颤了颤,硬扯出一个笑容:“我没有和他们下过棋。”

正在此时,秦小楼的侍从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

赵平桢也不想再和他探讨方才的问题,亲自端了药碗道:“坐好,我喂你。”

秦小楼靠在他怀里喝了药,又重新躺下了。

赵平桢是没了下棋的兴致,于是将公文搬到秦小楼的帐里来批阅。秦小楼躺在床上没什么事可做,一会儿盯着赵平桢的背影出神,一会儿望着烛火发呆,一会儿又看着床头喝完药的空碗想心事。

突然之间,他猛地坐了起来,惊呼道:“天呐!”

赵平桢被他吓了一跳,笔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墨痕,不悦地扭头问道:“出了什么事?”

秦小楼急急忙忙翻身下床,连鞋也不穿就冲到柜子旁翻箱倒柜地找起东西来。

赵平桢愈发不悦:“你在找什么?”

秦小楼头也不抬地问道:“程雪的画!你把程雪的画放哪去了?”

赵平桢用力挤了下眉头,不情不愿地指到:“在那里。”

秦小楼顺着他指的方向找出锦盒,展开画卷仔细看了看,心突然就凉了:“原来如此……”

赵平桢走到他身后,又瞅了瞅那幅画,莫名道:“原来什么?”

秦小楼苦笑道:“程雪他一定是病了……”

赵平桢嘴角抽了抽,再仔细看看那画,还真看出了那么点意思——画的视角是作画者躺在床上向外看;床头放着的空碗大约是药碗;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显得格外冷清孤零。

赵平桢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或许是你想多了。”

秦小楼落寞地摇头,依旧是苦笑:“不会。”

赵平桢不豫道:“你待如何?”

秦小楼沉默片刻,小声道:“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一回赵平桢真是怒极反笑了。他觉得秦小楼如果敢提出回临安,那就实在是太可笑了,以至于他会连拒绝都不屑的。他拂袖道:“行了,你再睡一会儿吧!”说罢也不批公文,兀自撩开帘子出去了。

秦小楼木然地躺回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赵平桢出了营,在野地里跺了两圈,越想越觉得可笑:这秦家两兄弟一个比一个毛病!寄张莫名其妙的画来让人猜,真是作到家了!他突然就觉得秦小楼和秦程雪身上那些令他不痛快的特质一定是遗传了秦无涯的,是以王丞相才会忍无可忍到寻人杀了秦无涯。他现在也着实有些找人掐死秦程雪的冲动!

秦小楼躺了两日后,病养好了,心思也清明了许多。

他勒令自己不再去想秦程雪,因为他觉得秦程雪大约只是在闹矫情,就像他当年装瘫一样来博取自己的同情。有了这个心思之后,他又把注意力重新投入到战事上。

这天晚上他突然想起一些事欲与吴袆商量,于是用过晚膳之后独身去了吴袆的营帐。

巧的是,这天吴袆悄悄偷溜出去喝酒,秦小楼去的时候吴袆恰好不在自己的营帐里。秦小楼倒也没别的事可做,以为吴袆大约是巡视军情或出恭去了,便在他的帐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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