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阕离歌长亭暮(89)

赵平桢不大高兴地哼了一声,问道:“那你治他了没?”

朱立明苦笑道:“秦二公子那样折腾自己,染了风寒却不养着,老臣见到他的时候,他已成了肺痨。老臣急着赶来,只能开了几张药方给秦府的人。这病很难根治,说不定便是落一辈子的疾……老臣觉得他是有心病才会……”

赵平桢有些烦躁地打断道:“那你说他的心病是什么!”

朱立明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答道:“秦二公子他……似乎很是思念他的兄长……”

赵平桢不耐烦地一甩手,冷冷道:“你知道就好!秦明栋作为朝廷钦命的官员在前线督战,军中有多少将士父丧、母丧、妻生子,几年都不能回去看一趟!还有许多人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朱立明简直不知道他这一腔火气是哪里来的,只得赔着小心道:“这……殿下是要老臣瞒着秦大人?”

赵平桢冷笑一声,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多久,秦小楼回来了。

秦小楼的伤已全部结痂,自由下床走动不是问题。他又是个闲不下来的命,早就嫌养伤的这段时间躺的快发霉了,于是这几天一直在军中奔波。赵平桢既管不住他,也就随他去了。

朱立明和秦小楼也算是熟人了。赵平桢那些相好们哪个生点病受点伤都是他治的,这几年赵平桢几乎没怎么收新人,而秦小楼又是个体弱多病的身子,朱立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成了秦小楼一人的专属医师。

熟人相见,也不客气,秦小楼说了两句慰问他路途辛苦的话后便脱了衣服给他看伤。

朱立明在看到那些歪七扭八的疤痕后两道白眉狠狠地揪在了一起。当年秦小楼的肌肤是多么光洁如玉,除了赵平桢和秦程雪外就他最清楚。如今成了这副光景,他也是心痛如绞,暗叹金人暴殄天物。

赵平桢最近为了挑拨离间也忙得很,看完文书就出去找人商议对策,于是帐子里只剩下朱立明和秦小楼两个人。

朱立明在那里配药,秦小楼百无聊赖地与他闲聊,说了不两句就问起秦程雪的状况:“我弟弟他还好吗?”

朱立明背脊僵了僵,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不太好。”

秦小楼果然立刻紧张起来:“他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朱立明舔了舔嘴唇,道:“老朽来之前去探望过令弟,他恰病着。老朽已替他看过,给他开了药方。”

秦小楼知道朱立明医术过人,听说他为秦程雪诊治过了,当即松了一口气。

朱立明道:“令弟……体疾可医,心疾难医。”

秦小楼苦笑着叹了口气,自然知道秦程雪的心疾是什么。他问道:“程雪得的是什么病?”

朱立明老脸皮颤了颤,憋出四个字来:“偶然风寒。”

秦小楼揉了揉太阳穴,显出疲态,轻声道:“前辈,医者父母心,你回临安以后,请帮我照顾一下程雪……”

朱立明连连点头:“好。”

当天晚上,秦小楼忙完军务回到帐篷里,发现几案上放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碗。他莫名地走近,通过昏暗的烛火终于看清那是两碗面条,不由愣住了。

赵平桢跪坐在案前,表情很是恬淡:“今日是你生辰。”

秦小楼嘴唇颤了颤,却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在案前跪坐下来。

秦程雪早早画完了长寿面,算着时间请人送过来,到达军营的这天正好是秦小楼的生辰。一日不早,一日不晚。如今那碗没有温度的长寿面孤零零地躺在柜子的顶端,距离秦小楼不过四五米的距离。而另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距离秦小楼不足四五寸。

赵平桢也不说什么,率先动起了筷。秦小楼闭了闭眼,再睁开,也举筷吃了起来。

赵平桢道:“宗赞昨日已领兵过江来了,我让了他五里地。”

秦小楼笑了笑:“我们死了几百个人夺下来的地方,十天就拱手还给他们了。”

赵平桢不甚在意地扬眉:“我要的,是他们七万大军一个都不能活着离开我大穆的国土。”

秦小楼眼睛弯成两道弧形,笑得格外温柔。他太欣赏赵平桢的自信和桀骜了。

之后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话,安安静静吃完了两碗长寿面。除了赵平桢伊始的那句“今日是你生辰”之外关于这个话题就没有再多的探讨了,秦小楼从始至终没有一句表态,仿佛这只是两碗再普通不过的面条,这只是一顿再正常不过的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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