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钟(37)

韩皖之上牙磨了磨下唇,道:“我还有事,你若嫌闲闷,让阿龚陪你下下棋,说说话。或者什么时候想走了,派他告诉我一声,我会送你下山。”说罢就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话说韩诩之假扮的韩皖之离开江颜逸,冲到厨房里去喝了两碗滚烫的腊八粥,盯着空碗不住乐呵傻笑。

他在山上四处闲逛,又去方才被江颜逸毁了的竹林看了看,颇惋惜伤感了好一阵。紧接着,他找到躲起来让位的韩皖之,两人商议了一下对策,韩诩之谄媚地说了几句好话,终于哄得韩皖之下山暂避风头去了。

做完了这些,韩诩之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向江颜逸解释道:“凌波她回娘家过年去了,我本是一个人睡,不放心你一人留在这里,晚上我就睡你隔壁。”

江颜逸平静地点了点头:“好。”

翌日一早,韩诩之被门外的打斗声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爬下床,推开窗户看了一眼,顿时惊得睡意全消,衣服鞋子也顾不得穿便冲了出去:“住手!”

和江颜逸打得正凶的韩松之望见冲出来的韩诩之怔了一怔:“五哥?你怎在此处?”说话间注意力一分散,江颜逸带着三分内力的掌风已向他肩头推去。

韩诩之吓了一跳,下意识打出一枚石子,正打在江颜逸小臂上,消去他的力道,也为韩松之提供了躲闪的时间。

韩诩之一个箭步冲上前,匆匆将韩松之上下扫了一眼,确定他没受什么伤,怒斥道:“滚!”

韩门中的弟子们早已被被韩诩之和韩皖之叮嘱过,知道不可提韩诩之仍活着一事。韩诩之易容伪装的功夫炉火纯青,众人也是知道的。故韩松之心中细细一品,已明白眼前这人并非五哥韩皖之,而是七弟韩诩之。

他皱起浓眉,冷冷道:“你们的事我不管,我和他的事,也不必你管。”

韩诩之气的笑了,硬拽着他向外走:“出去说!”

江颜逸一动不动地看着。

韩诩之拉着韩松之走了好一阵,确定江颜逸没有跟上来,甩开他的胳膊冷冷道:“你大清早闯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韩松之冷笑道:“我就是要看看,那条星宿宫的狗是不是躲在你这里。”

韩诩之忍着怒气道:“你们的事我的确管不着,但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且不说他方才手下留情,若是我不插手,你早已死了!”

韩松之横眉冷对:“死便死,小琴的仇我不能不报。”

韩诩之恶狠狠地瞪着他:“好,你报仇,我不拦你。现在他是我的客人,他住在韩门里,你就不能对他动手。等他下了墨凉山,你是出明枪还是放冷箭,我都不管你们。”

韩松之沉默了一阵,终于勉强颌首:“好,七弟,我卖你一个面子,只此一次。”

等韩诩之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江颜逸仍旧孑然地杵在那里。

韩诩之走上前,忽见他右手的袖子都被鲜血染红了,惊讶地将他胳膊捧了起来:“这……六、六弟伤的?”

江颜逸清冷地瞥了他一眼:“你伤的。”

“呃……”韩诩之一时语塞,愧疚地不敢抬眼看他,只拉着他的胳膊往屋里走:“我替你上药。”

江颜逸疏离淡漠地将胳膊抽了回来:“你先去穿鞋罢。”

韩诩之这才想起自己还只穿着单薄的亵衣,所幸练武之人体格强壮不畏冷。他尴尬地笑了一笑,回房穿戴整齐,又走到江颜逸房中。江颜逸已撩起袖子,将手搁在桌上,平静地等着。

他白皙的手臂上有一个黑红的伤口,格外的突兀碍眼。

韩诩之稳了稳心神,走近仔细查看,发现自己情急之下没有掌控好力道,弹出的石子深深嵌入江颜逸血肉中。血肉模糊的伤口令韩诩之脸色一白,骤觉全身无力。

他颤声道:“你~~你怎么不躲~~”

江颜逸瞥了他一眼,漠然地答道:“躲不开。”

韩诩之心虚得简直要哭了。

他勉强令自己的手不颤抖,替江颜逸刨出那枚石子,又替他在伤处撒上金创药。

江颜逸一直眼神冰冷地盯着他的手指,等他做完这一切,才缓缓抬起头来,对上韩诩之心虚的双眼。他慢吞吞地开口道:“你们韩门的人,都怕血吗?”

韩诩之干笑两声:“不怕。是我伤了你,我难免有些心虚罢了。”

江颜逸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韩诩之演技绝佳,从乞丐到皇帝,装甚么像甚么。他的易容术是从白蔚手里学来的,到如今,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他要骗谁,这天底下恐怕没有一个人骗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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