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月纪(58)

车子进了风华学院,大概是因为年假的关系,中级园中几乎没几个人,剩下的几个不过是洒扫的下人,走进园中,入目是一片凋零枯萎的桃林,没有春日的灼灼风华,只有干涩难看的老枝在风中瑟缩,桃林的侧面已经新添了一块长方形的石碑,上面镌刻的是小月剽窃的桃花诗,字迹也是小月漂亮的颜体字,是陆羽强烈要求小月写来刻上去的,为此小月足足羞愧了几日。

中级园后面,临湖有两间厢房,是云子冲课间的休息之处,自从来了小月,就成了两个人课间喝茶的地方,迈步走进去,小月不禁一愣,虽然几年过去了,这里却依然完整的吓人,仿佛她和云子冲从来也没离开过一般,书架上的书籍,书桌上的湖笔,软榻上的靠枕,还有窗前的一枝别有风致的老梅,虬枝曲折间攒满了红红的梅花,凌寒而开,美丽而骄傲。

天色有些阴,仿佛要落雪,这里下雪的时候很少,一般整个冬季也只有一两场雪,不是那种纷飞扬扬的鹅毛大雪,稀落落的雪花,有时还夹杂着雨丝,更显的这里的冬季异常的萧瑟,小月坐在软榻上,想到自己头上的发簪,遂顺手抽出,一头青丝瞬间披洒下来,有一种别样迷人的风情,不禁令云子冲一时呆住。

小月低头端详手中的簪子,是个荆枝削成的,荆枝上的粗陋疙瘩也清晰可见,不漂亮甚至可以说丑陋,却令小月想起了两年前四月间,云子冲从京城回来看自己,当时自己在尧山采药,云子冲竟然上山寻到了自己,两人相伴下山,却被山道边斜斜伸出的荆枝勾破了小月的稠裤,当时小月还记得自己尴尬异常,其实在现代也没什么,不过是走动间露出些小腿,不过在这里却不成,异常的失礼。

当时云子冲脱下自己的锦袍裹在小月的腰间,远远看去,就如同穿了一件儒裙,可是走路却难免露馅,最后云子冲背着小月下的是山,临走还折下了当时的荆枝,只因小月和他玩笑的说了拙荆的典故,如今想来,自己这根及笄的荆钗,难道是当时那枝。

小月询问的看向云子冲,云子冲温柔的点点头道:“就是那根荆枝,我的手艺粗笨,削了几天也不过是这个样子,你也觉的难看吧”小月笑道:“这个本来就是非常坚硬的材质,不适宜雕琢,不过是山里的人没银钱去买那些漂亮的簪子,才图方便随手折了它挽发,那里能好看的了”云子冲眸光更是温柔,走进小月和她并肩而坐,揽着她靠在自己怀里,低声道:“可是你带着这根荆钗,在我眼里,却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丫头你可愿做我的拙荆”小月不禁一愣,转头看他,正对上云子冲异常认真的眼睛,眸光中的执着和坚持令小月知道他有多认真,对看了片刻,小月错开眼光,微微挣开他的怀抱,起身走到窗前,屋子里有烧的正旺的火盆,红红的银丝碳无声无息的燃着,给屋子里添了一股烟火气,刚才还不觉的,这时小月却觉得有些气闷,随手推开琉璃窗,梅枝上落了些细细的雪花,天空中的雪也缓缓的飘下,罕见的没有夹杂雨丝,且雪下的有些细密,落在近处的湖上,几乎立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她在想些什么?云子冲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近一年来,自己每每试探,均不了了之,那时可以说她还小,自己还可以等,可是经过了郾城之战,从她对虎子和明慧的理解来看,她不是不懂情之一字的,而是根本一直在顾所有而言他,不断的闪避这个话题,每当自己一提起这个,云子冲就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抗拒和无奈。

这一点云子冲如论如何也想不透,执意在司马宗祠给她及笄,就是尽了自己最大努力来保障她将来的地位,不然在注重出身,地位的宫廷里,她何以立足,可是自己的一番苦心,还要先说服固执的她才可以,说实话,云子冲有些急躁了,虽然小月不过刚十四岁,可是自己却已经二十岁了,关于选妃事宜,父皇母后已经提了多次,自己就是想再拖,恐也只是过了这个元宵节罢了。

云子冲的烦闷来自于对小月心里的不确定,两人之间仿佛从一年前,就各有心思,这种心思到了今天,竟然隐隐发展成了不可逾越的隔阂,云子冲突然想到在郾城时,小月和赫连之相处的情境,大异于以前的生疏淡然,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间,均透出一种熟悉的默契,难道小月……

想到此,云子冲脸色一沉道:“你不会是喜欢赫连之了吧”语气阴沉的比外面的天色更晦暗,小月惊讶的回头,平日风姿俊雅从容淡定的云子冲,此时却很不一样,面色有些急躁发红,眼眸中闪过的,是不容错辨的恼怒和醋意,哪有身为太子的雍容气度,到像个别扭的小男孩,不禁令小月想起了,七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境。仿佛也是这样别扭,但却异常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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