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轻轻眨动眼睛，继而便如闻人君所说的那样，闭上了双眼。

闻人君看着身下静静躺着的人，就是此时，哪怕毫无防备地躺着，哪怕已经尽力敛去了自身上所有的锋芒所有的冰寒，可却依旧只叫人觉得如剑般笔挺，如剑般锋锐，如剑般一往无回刚直不折——

他即将拥抱一柄剑么？

闻人君想着，心中竟泛起了淡淡的喜悦。

不因叶白似剑，不过因剑似叶白。

“别看。”闻人君再出了声，他依旧用手遮住叶白的眼睛，继而稍闭了闭眼……

闭着眼睛的叶白听见耳边有衣服抽动的细碎摩擦声，似乎还有抽屉拉动的声音，然后……

一片寂静？叶白正自奇怪，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紧绷的欲望陷入一片紧致温热的包裹之中，不禁猛然抬首，身子震动：“闻人！——”

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喘息因叶白身子忽如其来的震动而终于压制不住，溢出喉咙。闻人君握紧拳头，嗓音因紧绷而微有变调：“等等，轻……”

他一下子咬住牙，闭上了眼，指缝间隐现血痕。

挣脱闻人君手的叶白明显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想去扶闻人君在宽大衣摆中若隐若现的结实腰肢，又有些不敢，想去握闻人君握紧成拳的手，又担心身子轻微摇晃的闻人君会乎支撑不稳，跌倒下来。

叶白的不知所措只会在闻人君面前出现。

然而就算是闻人君面前，叶白也极少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因而，刚刚从不算疼痛，却比疼痛更难忍耐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的闻人君不由有了些笑意，主动伸手抓住叶白僵在半空中的手：“没事，我又不是豆腐做的……”

这么说着，他稍一阖眼，便放松身体，让自己再缓缓坐下。

身体被自内部一点点地撑开，再一点点地填满，无力抗拒，无力抵消，而更多的无力，却是因为这眼下的所有所有，都是他主动——

……主动要来的。

有破碎的呻吟自闻人君喉咙中溢出。

平躺在床上的叶白全身都在僵硬，从身体的肌肉直到脸上的神色。

握着叶白手的闻人君毫不费力地感觉到这一点，从纷乱的情绪中稍稍挣脱，闻人君握着叶白的手用了用里，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叶白一把挣开。

叶白骤然抬起身子，抱紧了自己面前的闻人君，狠狠的，不留一丝空隙，用力到仿佛要将面前的人生生嵌入自己体内，好让彼此筋肉交缠，血脉融合，再不分彼此。

再不能，分彼此。

眼前因身体被猝然撑开填满而黑了一瞬，闻人君感觉着身上直直传到骨头上的力道，心头却反而泛起了淡淡的欣慰，不浓烈，却足以将所有阴霾一一驱散。

在一起了……

是不是日后不用再分离？

在一起了……

是不是日后不用再孤单？

在一起了……

是不是日后不用再夜夜梦转前身不用再日日醒于惊悔？

在一起了……

闻人君闭上了眼，他听见自己说：

“我们过一段下山吧。”

“好。”

“我不想听见有人冒你的身份作恶。”

“好。”

“之后我们可以遍访名川大山，也可以与天下剑客切磋技艺。”

“好。”

“我们日日在一起……”

叶白一下握住闻人君的手。

十指交扣，严丝合缝。

我们日日在一起……

——再不分离。

第83章 前事竟（一）

三月的江南已褪去冬的料峭，只在风中留下一点微寒，好似证明霜冬曾经来过。

邺城的湖心亭位于城正中，周围是是邺城坊市所在，街道阡陌，游人如织，热闹繁华。然而湖边垂柳千万，密密遮掩，游人一眼望去，竟不能看见湖中情景，再有凉风起，柳叶动，满目苍翠交映粼粼波光，让人便纵身处闹市也觉领略到鸟啼虫鸣，风动泉响的山水风光。

事实上，邺城的湖心亭确实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建造而植柳的。

不过不是为了邺城的百姓，而是为了邺城的新任统治者，飞云城城主，闻人卓尔。

“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湖心亭中，闻人卓尔开口问身旁人。作为一城之主，闻人卓尔当得上年轻二字了，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轮廓偏为俊秀，却被一双挺眉和两撇短须破坏，显得老成不少。

站在闻人卓尔身后的男子做文士打扮，灰色的衣衫，苍白的脸颊，面上带着些许病容，眼底有并不太明显的疲倦。听见闻人卓尔出声，他微笑道：“都准备好了，按闻人大人的习惯。”

这个‘闻人大人’显然是在说闻人君。

闻人卓尔抓了一捧鱼食往湖里洒：“怎么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