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清白。”
叶白没有停下脚步。
夜,越来越深了,层层叠叠的枝叶早在不知何事就将天边的月给彻彻底底的遮了过去。
叶白走的是小路,没有月光照亮的路,也越发难走了。
肩背上的伤口还淌着血,也一抽一抽的疼着,但叶白并没有试图用布条先行包扎,就算这样会流失很多多余的血,就算这样流失的多余的血会一路引来潜伏深山的野兽。
叶白慢慢的走着,蓦的,他眼前的景物忽的摇晃了一下。
顿时就停了脚步,叶白随意的挥剑斩落不知从何蹿出来的一条毒蛇,便将剑尖刺入土中,借此稳住身体。
眼前黑了片刻的视线正慢慢恢复清明,叶白静静的等着,一边感觉太阳穴突突的疼痛。
血流得太多了?这个身体……
叶白一直平静的神色蓦的一凛,几乎没有停顿,他抽了剑便反手划下!
“噔——”黑夜中,金石撞击的声音倏忽响起,远远传开。
不同于之前山巅上的那一次战斗,这次,叶白抽了剑的同时便顺着挥剑的惯性转身,所以,当那金石撞击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叶白也看清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是闻人君。
闻人君只轻轻一指,便抵消了携着风雷之势而来的雪色长剑上的所有力道,并且未多出一分一毫。
水波一般柔和而没有半分强迫感觉的力道自剑身上传来,叶白的眼眸顿时就亮了亮。他垂下剑尖,冲闻人君颔首,语气里有着极难得的欣悦和淡淡的尊敬:“闻人城主。”
闻人城主。自附身以来,叶白第一次这么称呼闻人君。因为此时不在飞云城,因为此时没有第三人。
闻人君并不意外,只是眼神更显沉郁。
叶白再次开口,他的语气里还保持着先前的欣悦,或者更显欣悦:“城主可以杀了我,不过,”
叶白抬起了剑,雪似的剑上,有落血的痕迹,斑斓,而尤为夺目。
“不过,”叶白脸上依稀有了一瞬的柔和,眸中的墨色仿佛被轻轻滴入了一滴水,整个微荡开来,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他道:“我会拔剑。”
我会拔剑。一句平静中甚至带着些许欢欣的话,一如叶白脸上的神色,一点点的柔和,一点点的高兴。
望着那看了无数遍想了无数遍的脸,闻人君几乎要点头了。
只是几乎。
但最终,闻人君只是伸了手。
叶白没有躲。
所以那只手,便轻轻柔柔的落在了叶白的眉骨旁。
叶白的神色渐渐淡了。
闻人君眼看着那一点点的柔和、一点点的高兴就这么慢慢淡去,仿佛天边捉摸不着的云翳,四散而去,无可挽留。
闻人君有了一瞬的恍惚,手上的力道却越发的轻了,他道:“……叶白?”
叶白嗯了一声,面上神色却已如往常,不见喜,不见怒。
自短暂的恍惚中回过了神,闻人君收回了手,眉心却微微隆了起来——为周围那越来越浓郁的血腥之气和叶白已见苍白的脸色。
“先回去吧,”闻人君道。而后,他说:
“寻儿。”
最后,叶白是被闻人君抱回城主府的。
回到城主府,闻人君没有从正门进去,也没有让叶白回松涛苑,而是带着叶白到了主院自己的寝房——不论如何,飞云城少城主在自己的地头受了这么重的伤,显然不是什么值得宣传的好事情。
闻人君把叶白平放在了房内的暖榻上。
橙色的火焰如水,暖暖的铺就了过来,清晰无误的照亮了叶白背部的伤口。
是刀伤,自右肩横过背部到达左腰的位置,很长,所以直到此时还渗着血,但所幸伤口并不太深,并无落下其他毛病的疑虑。
看着伤口,闻人君也没有说什么,只吩咐外头伺候的人拿了温水软布,而后亲自动手,剪了叶白身上被血糊住的衣物,便开始替对方清洗伤口。
雪白的布巾反复清洗,铜盆中的清水也来回换了两次,闻人君这才开口问叶白:“要用什么伤药?”
下颚抵在冰凉的玉枕上,叶白道:“好得快的。”
闻人君点了头,起身离开,片刻就拿回了一小盒药膏,道:“有些疼,不过好得很快,两三天的时间就能完全结痂……”这么说完,闻人君顿了顿,虽明白大概并不需要,但还是开口道,“待会若是真难受了就说,我拿助眠的药给你。”
“嗯。”叶白应了一声。
闻人君就旋开盒子,从中沾些乳白色的药膏,轻轻抹在叶白伤口上。
伤口甫触及药膏,一阵比受伤时更剧烈的痛楚就席卷而来,一瞬便冲入叶白脑海的感觉神经。
叶白肩头的肌肉轻轻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