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天倒不否认:“只有一个人跟着,这是最好的机会。”
面容隐没在阴暗之中的男子语气里终于有了些微的不解和不满:“一个死人而已,犯得着什么!”
傅长天眯了一回眼,而后笑了笑:“我不想对你拔剑,所以下次最好不要再说这种话。”
言罢,傅长天又淡淡开口:“有些人,纵不想死也该死;有些人,死了也便死了;还有另一些人,”他沉默着,微抿着唇,似乎在回忆些什么,“还有另一些人,死了,也叫人不甘,惦念,追逐,以至……”
“——无法忘怀。”
夜,更深了。天上的月在不知何时隐没了去,地上倒是有三两盏灯火,却只越发显得孤零零的凄凉。
闻人君在黑暗中坐了一宿。
房内没有点灯。因为没有必要,也因为此时趴在榻上休息的人天生就有着高度的警觉,十分浅眠。
黑暗之中,时间似乎过得尤为缓慢。
闻人君伸手轻揉了揉额角。接着,他的视线落在了榻上沉睡之人的侧颜上。
束起的长发已经披散下来了,大部分被主人随意的搙到了后头,但还是有一两缕漏下的,顺着脸颊滑下,落到了玉枕之上。
闻人君看着那张脸。
十五六岁少年的脸,其实是颇为俊秀的,甚至能称一句清秀。然而他的主人,却总能让这样一张漂亮的面孔变得漠然,变得叫人望而生畏。不论是现在,还是……
……还是从前。
闻人君有了一瞬的晃神。下意识的,他向记忆中的面孔伸出了手。
记忆中的面孔安安稳稳的倚着玉枕,真实得几近虚幻。
闻人君的手几乎就要碰到鸦羽似的发丝了。
而躺在床上的人,却倏然睁开了眼。
点漆一般,浓墨似的。
闻人君的心口蓦的一抽,疼得仿佛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狠狠刺中,并肆意搅弄。
来得突兀的疼痛其实并不陌生,闻人君伸到了叶白发上的手只极短暂的停了一会,便顺势覆上,同时用衣袖遮了那对凌厉的眸子:“醒了?时间还早,再歇一会罢。”
隔了衣物而比往常更低了些的声音响了起来:“什么时辰?”
“鸡鸣而已。”闻人君回答。
声音再不出现。
片刻后,闻人君挪开了手,看着再次陷入沉睡的人一会,方才起身走到一旁,从书柜上抽了一本书,便坐到外间的躺椅上,在黑暗中静静翻阅。
叶白是在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格,薄薄洒到地上时候醒来的。
屋内还暗着,叶白扫了周围一眼,便起身披衣,无声无息的向外走去。
闻人君还在外间翻着书。
武者的视力向来不错,所以虽此时室内沉暗,但叶白还是能看清闻人君面上的神色——依旧的淡漠,但注意力,却似乎并不在手中的书册上。
叶白的视线有了一瞬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停顿。
闻人君却早在叶白刚刚起身的时候便发觉了动静。此时见叶白出来,他也就合了书,继而一挥袖,点上了周围数盏铜灯。
“起来了?”闻人君开了口,声音依旧低沉温和,“感觉怎么样?”
“不错。”叶白简单回答。
闻人君点了点头:“这两日不要练武了。”
叶白依旧点了头,只是眉心却忍不住皱了皱。
然而见到叶白这样,闻人君面上却有了淡淡的笑意:“这两日你便去藏书楼看看吧,那里有各门派的功法秘笈,倒颇为齐全。”
这么说着,闻人君从腰间解下了一块木制的令牌递给叶白,道:“这是进入藏书楼的令牌,收好了。”
听见有各门派的功法秘笈,叶白墨色的眼眸当即就亮了亮,也不多话,伸手便接过闻人君递来的那块令牌。
牌子是紫黑色的,一面雕了一柄斜插地上的剑,一面则雕着古篆的‘藏’字,边沿和牌面但凡有些菱角的地方都被磨得平了,油光发亮。
叶白看了一眼便收进怀中。
闻人君便叫人进来服侍叶白梳洗,并传了早膳。
一顿沉默的早膳用过后,墨大先生已经等在了外头,而叶白,则起身前往藏书楼。
藏书楼落在整个城主府最里边的角落,周围林木森森,十分僻静。
一路穿过三个明卡和至少十个的暗卡,叶白方才走进了藏书楼。
楼有三层,以暗红为主要色调,并无多余摆设,只一个个的书架从头横到了尾巴。
叶白随手抽了书架上左边的一格翻看。
是江湖中比较常见的回风枪的练法。
叶白只略翻了两页便放下了,正想继续往下走,却见这一隔底下还有还有一本薄册子,不由再拿起来看了看。
暗色花纱蒙上的封面甫一翻开,沉稳苍劲的字体便映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