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重火(169)


柳画笑道:“女儿跟着娘一起,不可以么。”
“娘?”雪芝不解道,“你娘在这?在少林寺?”
“她的娘,就是我呀。”
——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
很动听,很中性,正属于那个不男不女的黑衣人。
只是,雪芝和上官透都万万不会料到,此时发出这个声音的,竟然是背对着他们的释炎。
而他,正慢慢转过身来。

157

在看到释炎面容的那一刹那,雪芝捂住鼻口,几乎呕吐——不,她根本不愿意,也不敢相信,这人是少林方丈释炎。
她更愿意相信,是一个妖怪吃掉了释炎,穿上了他的袈裟,拿走了他的锡法杖,待在方丈室冒充他。
眼前的人,虽苍老依旧,却没有花白的胡子,和沉静慈祥的面容。
他的眼睛弯起来,面颊上擦了浓浓的粉,粉厚到他稍微动一下,都会扑簌簌掉下来。在这样一张爬满皱纹又擦了白粉的脸上,甚至还有两团红红的胭脂。他身后是一面雕花铜镜。刚他背对着他们,双手放在前面,原来是对着镜子梳妆打扮。此时,他的手中还握着胭脂片儿。
“好久不见,雪宫主……上官公子。”释炎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们,一边还翘着兰花指拿起胭脂,含在嘴上抿了一下。
大红的嘴唇,堪称精致细挑的眉,就这样别扭而又突兀地出现在一个年过知命的老和尚脸上。
相对雪芝,上官透显得冷静了很多。他朝释炎拱拱手:“见过方丈。”
“上官公子有礼了。”释炎依然翘着兰花指,对柳画抬抬手,“女儿,给他们上茶。”
柳画端上飘着花瓣的茶,递在他们手中:“放心喝,无毒。”
接过茶杯,雪芝没喝,上官透喝了。
释炎看着雪芝,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贱女人,还是对我这么重的敌意么。”
雪芝彻底惊讶,不知如何回答。
“女人真的很麻烦。一天就知道嫉妒,还有勾心斗角。”释炎不屑地对着镜子,用小指擦擦嘴角,“不过还好,老衲大功已成。只要老衲不高兴看见的人,都可以去死。”
上官透道:“请问方丈……是什么武功?”
释炎对着镜子大笑起来。声音妖艳已极,那样的笑颜若放在一个半老徐娘的脸上,恐怕会是风情万种。
只是,这人是释炎。雪芝被他吓得不轻,已握住上官透的手。
“上官公子这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释炎一边笑,一边把玩着胭脂,“当年莲宫主该有的特征,老衲现在全有了。你说,老衲练的是什么武功?”
重莲确实是雌雄同体。
雪芝至今还记得,某一日重莲被林宇凰灌醉以后的模样。他衣衫半解,星眸半张,躺在后山温泉中,提着热酒往喉间倒。头发就像浓稠的黑丝,大片大片飘浮在水面。然后他把喝空了的酒壶往地上一扔,便在温泉中仰头大笑着唤林宇凰。林宇凰刚一过去,就被他拽到了水中。
她从来没见过重莲如此妖媚,甚至可以说是放荡的模样。
虽然第二天重莲非常后悔,也努力表现得无所谓,但那一幕雪芝再也忘不掉了。也是那一刻起,她打从心底默认了重莲的性别。正如外界所说,男女不分。
也是那一刻起,她自认雌雄同体,就是美丽的最高形式。同时有女人的妖和柔,又有男人的刚和硬。
但是,在她看到释炎的时候才知道,她的想法大错特错。
“你……你简直是在侮辱我爹!”
“什么?”释炎眯着眼,手指掐碎了胭脂,“你,再说一次看看?”
上官透连忙拽了拽雪芝,朝她使了个眼色。
雪芝怒气尚未平息,释炎倒先放软了态度:“雪宫主,老衲完全能够理解你的感受。莲宫主的去世带给你难以言喻的悲痛,只是,你不能总是活在过去。要看清楚现在的江湖,谁才是当下的王者,谁将要一统天下。”
“王者?那请问现在的王者,你有可能以真实面貌面对世人么?”
“练此邪功,自然会给身体带来不利之处。就像老衲的胡子……”释炎摸了摸光秃秃的粉白下巴,“若不是你们把满非月关起来,老衲也不用这样。”声音突然压低,和以前无甚区别:“当然,倘若老衲愿意,也可以用这样的声音和别人对话。”说罢,又提高音量:“只是实在很喜欢现在的声音,而且,老衲还有一个很伟大的梦想,你们想知道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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