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异事录(47)

“你啊,能有多大个事儿啊?咳……”房三儿还蹲在地上,抬头看楚晗,叹口气,憋不住从嘴角抖出个笑模样:“早知道你打算把茶碗捏碎,流这些血,我都说,随你问。”

……

“孙策”顶一张描金的花脸,仰脸就这么看着他,骨子里最深处也是单纯的,没什么心机。

我都说,随你问。

楚晗也不是纠结什么真相,好像就是要听这六个字。

所有血液从绷紧的心房猛地涌出,向四肢百骸畅快无忌地奔流。原先那种尖锐的怀疑与疼痛消散了,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早知这样,他多一句都懒得问,当自己脑袋是个笸箩又怎样?

楚晗这人最大优点,每次矫情完毕之后,懂得就地反省,迷途知返。

他摸摸自己脑门,早上出门之前肯定忘吃药了,这是闲得有病吧?

……

俩人相对而坐,房小千岁拉了他破皮受伤那只手,就简单交待了几句。

第一,在地下没做过手脚,那些人和器物,都是莫名冒出来的。

第二,王府地下的磁场一定有问题,3号院里那些消失的黑影也有关联。

第三,瞒你是没顾及到你想法,习惯独来独往,以前这么多年行走江湖,也没有人陪着,习惯了。

第四……

房三爷那时也没什么特别亲近的表情,仿佛就是一句发自肺腑理所当然的话:“第四,我总之不会害你,你担心什么?”

……

几天之后,他们几人约好碰面,再入地宫。

楚晗眼前,这一回隧道下的路都变宽了,原本深邃漆黑的远方透出亮光。他们一进入,两侧石壁上迅速洇出水珠,滴滴答答不厌其烦地敲打出节奏,四周淡淡的水雾弥漫。这种潮湿感肯定让人感到不舒服,但是内心深处某个地方被填充产生的温暖情绪,抵消了皮肤上湿漉漉黏腻的不适。

沈承鹤大少爷可没感到一丝一毫被人填充过的温暖,此时一脸“没人爱菊花裂”的表情,闷头跟在那两人后面。

沈公子试图像上回那样,顺手拽着楚晗的裤腰皮带走路。

楚晗手往后一挥,不动声色把这人爪子扇开,然后悄悄把腰带扣紧。

沈公子与楚晗穿着防雨野战靴,全副武装。房三儿仍是一身夜行轻装,黑色毛线帽包住头发,再用黑巾蒙住脖颈咽喉处。

楚晗问,你那个黑巾做什么用?

房三爷的讲究出乎他意料,说,这样“保水”,不然就“跑汽儿”了。

房三儿走在前面,走得不快不慢,照顾后面人速度,而且很自然地走在楚晗左侧前方,下意识护住楚晗不会使用武器的左手;还不时侧过脸看一眼,确认他紧跟着。楚晗一声不吭,偶尔露个笑意,伸手碰一下这人手肘,示意自己的存在。

沈公子就这么在后面看着,越看越觉着这地儿果然磁场有异,必有人形妖孽出没!

楚晗什么时候对谁表现的如此有人情味儿啊?即使是没装脑容量的一只大笸箩,也hold不住了。

走一半时,房三爷突然想起一桩小事,问楚晗:“你怎么听到我的?我脚底下这动静的‘唯一排他性’是什么?”

楚晗不假思索:“你跟别人不一样就是,你走路没动静,什么声都没有。”

房三儿顿时不爽了:“你那天诈我?”

楚晗附耳轻声,说出可能只有他俩人心知肚明的秘密:“普通人走路必须用脚,所以才发出无法隐藏的声音……你觉着呢?

“你藏身的时候一直漂着,跟在与我们只有一墙之隔的隧道里,故意不出声。

“但我闻到你身上的水汽,海水咸味儿,太明显了,除了你没别人了,就是你。”

房三爷特不服气瞪了他一眼。这人心里或许是琢磨,下一回合怎样与楚公子斗法分出胜负,不信治不服一个楚晗。

三爷不说话,沈大爷可有话说。沈承鹤在后面哼了一句:“你们俩说话大点儿声成不成?这后面跟的是一只鬼啊?!”

房三儿与楚晗同时回头送给沈承鹤一个“你什么鬼快给爷闭嘴”的鄙夷表情。

第十九章王恭厂

他们到达四通八达的隧道中心,庞大的地宫大厅,重新察看遗迹。这一次,楚晗赫然发现地窖深处又多出两具白骨。这些人像是凭空生出来的。但是没再出现像澹台敬亭那样有呼吸有光合反应的植物型大活人了。

房三儿蹲下给楚晗示意那些蓝色粉色粉笔头标出的人形位置。男女老幼排列散布完全无序,横七竖八,不像有意掩埋下葬,又不像灭口也不像下狱,反而更像突然之间失去生气的灾难受难者。周围那些器物的布局分列也不像随葬品,更像是把京城哪里的一整条街,从南头到北头,从达官贵人府邸再到平民老百姓的土坯房,里面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什么的,全数端过来摔到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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