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然记(259)

送这两样东西的就是戈十七。

王府的森严守卫,于他就是土狗木鸡,能送短刀海棠于卧榻,亦可轻而易举摘掉卧榻之主项上人头。

没摘,只是无人出钱买。

事实上如果不是雇主想名正言顺废掉大夫人母子,暗花楼本不必如此费周章,戈十七一柄短刀,半个晚上,足矣。

——那一年,戈十七也十三,但比戈十一还要小上两个月。

江湖只道戈十一,无处得晓戈十七。

十一杀人不见血,十七阎罗也须避。

后来十几年,随着戈松香的义子们逐渐成了气候,人们在戈十一之后又知道了戈十三,虽然他没有前辈那样香艳,却也是暗花楼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后起之秀。

戈十七仍然默默无闻。

没有人知道他杀过多少人,或者是否真的杀过人,不像戈十一和戈十三,偶尔还有目击者,代为绘声绘色通报江湖。有幸得见他身手的,都死了。

戈松香一共有十九名义子,但在逼戈十七杀掉十八十九后,就不再收徒。

戈十七是他锻造得最得意的一把刀,天真而残忍,知恩却无情。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把,所以他将这把刀藏得很深。

第105章 【番外】戈十七(二)

华栈, 江湖人称“缈踪者”。此人擅易容, 又使得一手好剑。据传其剑快若惊鸿,薄如蝉翼, 中剑者往往尚未回神, 即命丧黄泉, 且伤口极浅,血痕轻淡, 剑法之精妙已然登峰造极。

然, 只是据传。

其一,华栈从不主动结怨, 更是甚少杀人。

第二, 华栈从不混迹江湖, 奉行桃源避世。

奈何世事总如此,越是神秘的,越引人好奇,越是避世的, 越逃不开纷争。而剑一旦出鞘, 再无安稳之可能。

戈十七已经追踪华栈数月有余。雇主重金买他的命, 暗花楼没有理由把银子往外推,哪怕这银锭上势必要沾些暗花楼的血。

古往今来,一分钱一分货。

戈十七不确定自己同华栈交起手,谁生谁死,但交手的前提是,他要寻得到华栈。

没人知道缈踪者的栖身之处, 甚至,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易容这门几近失传的技艺,在华栈手里,炉火纯青。有说和他那不可思议的剑法一样,都是祖辈传下来的,但也就是姑且一说,姑且一听。

这个人就像江湖上的许许多多传说一样,茶余饭后,市井小巷,偶被提及,浮光掠影。

——缈踪者,踪迹缥缈也。

但还是被戈十七找到了,而且不是暂栖之所,看起来更像是久居之地。

白家山,一座北方林海中毫不起眼的山头。方圆百里除了大片山林,再不见人烟。山脚下仿佛有一些昔日村镇的遗迹,但年代太过久远,久到可能是前朝,甚至更早。

许是气候恶劣,村镇迁徙,许是外族骚扰,弃村逃难,抑或其他更多的可能。但戈十七不关心,他只要知道华栈住在山上,便可。

暮色渐沉,炊烟袅袅。

山上的房屋比戈十七想象得要精致,他本以为就是随意搭的简陋住所,不料竟是有模有样的院落。天色尚明,他不敢靠近,只远远看着一个年轻人进进出出地忙活。

毫无疑问,那就是华栈,甚至那张脸很可能就是他的真面容。

此时此刻,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神态平静温和,动作有条不紊,一如传闻所言,人淡如风。可戈十七就是知道,对方在高兴。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他与那人有了某种共通,透过那个躯壳,他看见的却是自己的魂魄。

在要杀掉的目标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不是一件好事。

直到夜幕低垂,戈十七潜到院墙旁的大松树上,才终于在恼人的松针里,彻底甩掉对目标的异样感。

——春谨然就是那时候到的。

第106章 【番外】戈十七(三)

戈十七可以半年不说一句话, 华栈的访客却可以半宿说不停。

戈十七也不知道那人哪来那么多的事情可讲, 大到江湖动荡,小到市井秘闻, 间或还要吟上几句诗, 作上几副对, 猜上一些谜。

华栈却听得兴味盎然。

虽然他的神情仍淡淡的,可眸子里有光, 透亮得就像月色下, 白家山的雪。

戈十七从无好奇,不喜秘闻, 可那访客谈起这些的时候, 模样太鲜活了, 好几次戈十七都害怕他会说着说着忽然跳起来,要么舞蹈,要么舞剑,总之就是需要动一动才对。

但又没有。

那人就喝酒, 喝得脸颊带红, 眼泛桃花。

戈十七想, 自己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春意了,真是可喜可贺。以后戈十一再投怀送抱未果愤而骂之的时候,他就可以底气十足地回应,我不是木头,我只是对你的“春意”没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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