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轻(15)

他再拍拍箱子顶:“李兄,我离家时,先是花家里的钱,之后直到如今,都是托你和诸位狐仙照应。算来我长这么大,竟一次也未能靠过自己吃饭。”

一路行来,他见过许多像自己差不多年纪,已经赚钱养家的人。市集的摊位之上,更可见许多年不满十岁的小童,已在跑腿帮衬生意,成暃将自己与他们一比较,不禁汗颜。

只因自己从小只能待在小院里,便一直自伤自怜,从不曾想过自己未替家中做过半分事,跟染哥、其他兄弟们都不能比,一个吃白饭的,理当感恩祖父与父母的养育,有什么资格怨天怨地?

他本是只把进京当成自己挣脱牢笼,换种活法的唯一途径,但这段时间走过的路,见过的天地,让他对将来与此时应做的事渐渐有了清晰的决定。

成暃轻轻抚摸小箱顶。

“李兄,待我自己挣了钱,一定请你把街上这些都吃遍。好么?”

箱中的阿轻窸窣了一下,凑在竹条空隙处的眼珠雪亮雪亮。

成暃正要背回箱子,却听一个甚是耳熟的声音遥遥道:“咦,成兄?好巧。你在做什么?”

叶,叶师法?!

成暃噌地起身,拦在箱子前。

想什么来什么这句话竟非妄言。成暃紧紧挡住箱子,硬扯出笑容:“呃,啊,叶,叶真人,好巧。”

千万别发现阿轻,千万别发现……

老天一点都没听从成暃内心的祈求,叶师法一探身,径直看向了成暃身后的箱子:“成兄,这箱子是你的?里面怎么有只狐狸?”

成暃抖了一下,一把扯住叶师法:“叶真人!”

叶师法看着他煞白的脸,灿烂一笑:“成兄莫怕,我只是好奇而已,并无伤害你这位狐友之意。”俯身凑近箱子,双眉微微一敛,继而又噙起微笑,“这是……天狐?”

箱中的阿轻扑簌簌甩甩尾巴。

成暃轻声道:“他身体有些不适,正在休养。”

叶师法了然地点点头,轻轻将箱顶掀开一条缝:“竟是玄色的天狐,这样的毛色,我还是第一次见。”伸手摸了摸阿轻的头顶。

阿轻的耳朵抖了一下,歪头看看他,对此抚摸并没有不快的意思,还主动在叶师法的手心蹭了蹭。

叶师法站起身:“成兄的这位狐友真是太可爱了。是了,成兄你今日是去报名儒学科试的么?”

成暃一怔,对啊,算起来,今儿应该正好是九月十六吧。

叶师法扬眉:“难道成兄还未下定决心是否要考?”

成暃立刻道:“当然要去。只是一时忘了日子,多谢叶兄提醒。”万幸万幸,出门时,将身份文牒带到了身上。

叶师法笑道:“那我就不耽误成兄了。成兄如今住在何处?改日得闲,我再找你吃茶。”

☆、第十二章

成暃遂将住处告知叶师法,与他道别后,立刻背起书箱,赶到朱雀大街上次的小楼处。只见人头攒动,比上回还要拥挤,侍卫与几位礼部文吏守在楼外,引着想科试的人列队入小楼录册。

侍卫示意成暃将书箱放在门口桌案上,朝箱子的缝隙处看了一眼:“里面好像是个活物?”

成暃干笑道:“是学生家的猫,病了,带它出来瞧大夫。请大人离它远些,莫抓了你。”

侍卫呵地一笑:“如今猫也跟人似的,病了得找个大夫看。”未再多注意箱子,示意成暃进入厅内,命后面一人暂候。

成暃进了一楼厅中,见上首有一排长案,案后端坐三名官员,左右两人绯红官袍,头戴进贤冠,冠二梁,当中端坐那人官袍色紫,冠有三梁,竟就是上次与成暃说话的那位大人。他望着成暃道:“哦,是你这少年。下定决心来参加科试了?”

旁边的小吏告知成暃,这位就是主持本次科考的礼部尚书严大人,左右两人是礼部许侍郎和负责新开儒学科的礼部员外郎宗大人。

成暃恭敬行礼。

严尚书微微笑道:“初试筛选,本当由宗员外主持,只因儒科新开,今日乃首日,皇上特命本部堂前来看看,不想又遇见了你,倒是和你有些缘分。”示意小吏将成暃的身份文牒递上。

“勃海郡人士,这般年少。来考儒学科是为感皇恩,助朝廷治天下,还是为己身荣达?记得上回你和本部堂说不想应试,怎的又来了?儒学,学为致用,你既为儒生,又有何抱负见解?”

成暃行礼道:“回禀大人,学生感念皇恩浩荡,赐天下儒生学子此次科试。学生得蒙应试,已感激涕。学生本无用之人,幼被批命不祥,长于深宅之中,蒙祖父与父母恩典,恩师教导,入圣人门下,习教化之学。应试之时,曾有犹豫,是因为……学生心中,此前并没有大人所说的抱负。学生虽背得‘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凡天下国家者有九经。’诸篇章,但只是将圣人的词句记在了心中,见解仍是圣人的见解。学生见识短浅,尚无因此而生其他衍悟。所以,既想应试,又觉得自己可能不配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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