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月折梨花:风月栖情(73)

母亲哭叫声渐渐小了下去,人也蹲了下去,掩了脸抽泣。她那娇小的身躯随了抽泣战栗着,那样的无助和悲痛,让我不由串串掉泪。

正要走过去安慰她时,颜远风已在她跟前慢慢蹲下,含泪注视母亲的面容。

我心里动了一下,悄悄后退一步,侧了身子拭泪。

片刻之后,颜远风终于伸出手臂,将母亲娇弱不堪的身体轻轻拥在怀里。

母亲似全身给抽去了力气,捏住拳头在颜远风的胸膛无力砸了两下,终于整个身子伏倒下去,在那宽阔的胸怀间哭泣。

颜远风将她紧紧拥着,泪水滴落,正在母亲发际,眸中的怜惜与痛爱,已无可掩抑。

91.豆蔻篇:第十八章 归雁无处觅故居(四)

入夜时分,阵阵哭嚎声起,回雁关难民并起,扶儿携女,牵了牛马,拉了板车,匆匆从南门冲出,留了一路不舍家园和死去亲人的悲泣。

我和母亲换回女子装束,用糙灰涂了脸,打散了头发,相互扶持着,夹杂在众人之中匆匆而出。颜远风紧跟在我们身后一步之处,不敢稍离。

其他侍卫,大多装作老人伤员,散在四周照应。

出关不过半里许,便听前方有人喝道:“站住!”

透了迷蒙月色,我依稀看出前方已多出一队骑兵,将众人路途拦截。而为首之人,竟是前往黑赫报讯冒牌使者杜勃!

关内一众难民早被安氏军队杀得怕了,一见安氏骑兵服饰,立刻惊恐嘶叫,直欲往回奔去。

难民中又有人在叫道:“回去不得啊,北门也有人等着杀我们哪!”

立刻有大片人声应喝:“是啊,退也是死,进也是死,大家向前冲啊!”

人在惊慌之中,最是无措,听得有人说向前冲,那本来已在后退的难民立刻又向前涌去。

又有人在叫道:“我们亲人都死得绝了,又怕什么?了不得,大家一起死了好作伴!”

这些一旁起哄的,自然是我们那些想趁势逃出的侍卫了。他们深知此时众难民初遭大难,心绪最是不稳,略撺掇两句,果见一时悲声四起,难民们也不顾前方有什么刀锋箭雨了,潮水般涌向那群骑兵。

那假扮杜勃的男子已在叫道:“本将乃是晋国公座下杜子瑞!晋国公一向有谕,绝不会滥杀无辜!你们既是平民,要撤离回雁关也是无妨,只是需得一个一个经我方士兵清查了,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方可离开!”

杜子瑞!

这名字,我却曾听过。

当日安亦辰闯宫夜救同党,就曾提过,和他一起潜入皇宫的,还有他的好兄弟杜子瑞和他的堂兄安亦思。

果然,这事还是与安氏有关!

如果我猜得不错,多半是安亦辰想报当年我欲杀他的一箭之仇,所以趁了君羽到回雁关,派人截杀了杜勃以及他的从人,另安排了杜子瑞前去,千方百计也要将我们引出黑赫,好和君羽一网打尽!

但他此时再和难民说什么晋国公不滥杀无辜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了。回雁孤城里堆成山的尸体和流成河的血泊,哪样不在提醒着难民晋国公辖下是什么样的仁义之师!

有人已在叫了:“他们想一个一个把我们杀了!天哪,我那才三个月大的孩子啊,连肚子都给他们破开了!”

哭嚎一片,人如潮涌,直向骑兵拦就的铜墙铁壁前冲击而去。

我很担心这些没人性的安氏军会发起狂来,再将眼前难民也手起刀落,杀个干干净净,那么明年今日,可能就是我和母亲的死忌了。当然,也有可能,我们会被送入安亦辰手中,从此受他百般折rǔ,再无出头之日。

但居然杜子瑞居然没有下令屠戮。他只是看着越来越汹涌的人潮,犹豫片刻下令道:“让开一条小道!留意有没有两名绝色女子混杂其中!”

有人在旁轻问:“什么样的绝色女子?”

杜子瑞横了那人一眼,道:“是一对容貌非常美丽,也非常贵气的母女。但此时,应该混杂在这些难民之中吧?”

他略带了几分不确定,在形容腌臜遍身血污的难民们身上扫过。

的确,别说是他,就是我们自己,也不曾料到我们竟被逼得沦落至此。我们目前的穿着打扮,比最下等的乡妇还要难看许多,脸上的糙灰堵塞住毛孔,挂了层石膏般难受。

难民终于沿着骑兵们让出的小道向外涌去。

乔装成乡下老头的颜远风一声不响抢过来,一手拉住母亲,一手拉住我,闷了头,杂在难民中迅速向前移动。那群骑兵足有四五百人,此时全下了马,让在两侧,一路点了火把仔细看着通过的难民;但有稍有些姿色的,必被骑兵拉到一边,大声叫嚷:“杜将军,是这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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