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已下了车,说道:“对哦,可我怎么会觉得这里也是家呢?”
她不自觉地往某个方向眺望着,说道:“这时候,我那凤仪楼前面的蔷薇花大约都谢了吧?”
“不过秋菊和木芙蓉一定已经开了!”
萧寻这样说着,忽然间又郁闷了。
他问:“欢颜,你记得蜀国在哪边吗?”
欢颜指向她正眺望的方向,说道:“不是那边吗?”
萧寻呻吟一声,拉了她就往府里走,一路叹道:“我盼着从此后你不要再离开我一步。我真怕……我真怕你走得远了,再也找不到走回我身边的路。”
欢颜也很郁闷,说道:“真不能怪我,今天阴天,没太阳,更分不出东西南北了!下回我出门把罗盘带上吧!”
萧寻道:“在罗盘上标记好我在的位置,找起来就方便了!”
“罗盘有这么神奇的功能?”
“我希望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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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便下起了雨,且连着几天都是阴雨绵绵。
欢颜照常在府里看看医书佛经,研究研究萧寻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药材。
她并不全信慕容雪的话。
她某些方面虽然迟钝了些,可并不是白痴。
若是将心比心,换作她处在慕容雪的位置,绝不可能这么豁达地向情敌示好。
何况慕容雪没有生育,未来的富贵尊荣都萦系于小世子身上,若真让小世子和欢颜太过亲近,纵然欢颜无法将他带走,对于她在小世子心目中的地位也将大有影响。她不可能真的对欢颜推心置腹,多半别有所图。
欢颜不想被人利用,但自此便格外地留意萧寻行踪。
但老天爷着实很公平。
它给了欢颜在医术和琴棋书画等方面非凡的天赋,也给了她美丽的容颜,却也毫不客气地剥夺了她其他方面的能耐。
比如她学不来女红;比如她总是浑浑沌沌辨不清东南西北;比如她煮的食物能让人避退三舍,连萧寻都敬而远之;再比如她怎么也弄不清权术斗争里的真真假假,或者亦真亦假。
萧寻几乎每日都有应酬。
东家王侯、西家将相,他有的是好人缘,——至少是面子上的好人缘。
他所接触的大臣,欢颜全然看不出固定在哪个派系,更看不出他有和锦王作对的意思。
但他每次回来时,都像很疲惫,特别翻阅蜀国密报过来的北疆军情时,眉头许久都紧锁着。
欢颜明知蜀边不靖,也便不敢再拿琐事扰他,只旁敲侧击地向夏轻凰、小蟹等人探问朝中的动静。可瞧来瞧去,并看不出景和帝有立豫王的意思,也看不出锦王得到景和帝命不长久的消息后有什么动作。
欢颜思念小世子,但她明知萧寻很不乐意她去锦王府,也便心虚得并不敢去。
因为她的确还在思念着另一个人,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的另一个人……
又隔了数日,她将新近练制的度厄辟毒丹、养魂归元丹各取了十粒,用玉瓶装了,令人送给锦王妃,“就说是我按古方调配炼制而成,虽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也算是很难得的了,可以备着以防一时之需。”
慕容雪很快回了谢礼,却是两盘糕点并一幅字。
那幅字用上好的宣纸写着,字体端端正正,却很是稚拙,必是出自小世子之手。他虽幼小,显然承继了父亲的颖慧,加上教养得宜,这幅字居然也像模像样。
却是抄的一首诗经《式微》。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天黑了,天黑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不是因为君王的原因,你怎会劳苦奔波在风露泥淖之中?
欢颜手一颤,宣纸滑落在桌上。
旁边一只手伸出,将那纸拈过。
欢颜抬眸,便觉笑容都挤不出来了,“阿寻,你回来了?”
萧寻扫了一眼,却笑道:“字写得不错,看来比你聪明呢!”
他仿佛没发现那诗的言外之意,只提起食盒,拈了块点心尝了,笑道:“点心味道也不错。锦王府送来的?”
欢颜道:“我想着上回思颜中毒的事,有些不放心,近日便制了两样药丸子送过去,锦王妃便回了礼过来。”
萧寻叹道:“我吃醋了!”
欢颜莫名地心慌起来,急急收着小世子的那幅字,说道:“我不过是给思颜一点子东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