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178)

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脚下的绣鞋已在绊倒时脱落在地。她正赤脚踩着遍布石子和野糙的地面,竟完全没觉出细嫩的足底被割裂的痛楚。

黑袍公子忽然间觉得心头也有什么割裂了。

微微模糊的眼前,依稀是当年那个拿着竹竿去敲青梅的小公主,鼓着包子似的笑脸围了井栏跟着他奔跑笑闹。

他飞身掠起,从木槿身畔奔过。

木槿便顿下身,泪痕斑驳的面颊有些许愕然。

黑袍公子已弯腰捡起那绣鞋,站回她跟前。

木槿只觉他更高了,高得两人对面站着,她得仰着头才能看到他。

黑袍公子静静地凝视着她,片刻,才拿他满是茧意的粗糙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滚落的热泪,一弯腰将她抱起,如小时候抱着那四五岁的小女娃那样轻便小心。

他将她放到山石上,垂下赤。裸的足,拿他质料珍贵的衣袖去擦拭她足上的血迹和尘土,然后握着她的脚踝,小心为她穿上绣鞋。

他的手掌宽大,手指刚健有力,但握着木槿那小巧腻白如凝脂般的秀足时,却又异常地轻悄柔和,如捧着一件精致易碎的绝世珍宝。

木槿低眸瞧着他,凝噎无声,低覆的黑睫如被雨水打湿了的鸦羽。

她想唤一声“五哥”,却觉嗓子被堵得结结实实,干涸如淤满了风沙,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来的正是她的五哥,萧以靖。

不曾送亲、不肯亲眼看她出嫁的五哥,却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她和她的夫婿洞房。

再替她将衣裙上的灰尘拍了拍,萧以靖才立起身来,静静凝视她片刻,忽一张臂,宽大衣袍已裹住她单薄的身形,迅速将她揽住,运起轻功来,向微透清光的东方飞奔而去。

他一起身,立见十余名黑衣高手自密林间蹑踪而去,不远不近保持着十余丈的距离跟随保护。

沈南霜瞧着这一干人离去,很快消逝于雾气弥漫的山林,独留她一人立于薄薄晨煦中,只觉林中的雾气成团成团裹着自己,凄冷的露水甚至从林梢滴落,飘到她的面颊,凉得沁骨。

她有些不敢相信太子妃就这样走了,而且是跟一个看来久已相识的男子离去。

那样暧昧亲密,俨然忘了木屋里还有她中毒未醒的夫婿。

沈南霜很为太子不值,然后想起独寝在木屋中的许思颜,连忙抱起摔在地上的瓦罐,瞧着还有小半罐水,遂提进了屋子。

木屋里的火堆早已熄灭,唯有夜明珠兀自散着柔和的白光,照出火堆灰烬里一处人体摔倒的痕迹。

想来木槿起身时手足无力,走柴火余烬边摔了一跤,才会在衣裙上留了残灰。

沈南霜将夜明珠移到土炕上,正见许思颜安然卧在炕上,虽未及穿衣,却覆了件外套,下边又垫着她的外衣。这样的初秋时节,倒还不至于着凉。

细看他额际鼻尖,尚有汗珠未干,胸前亦尽是濡湿汗意。默算时间,方才应该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想来他也累得很。

她这般想着,更是心疼又心酸,忙取帕子拧了水,为许思颜拭额上身上的汗水。

即便她是他最贴心的女侍,也绝少有机会这样近距离地触碰他。

他禀承了父亲的雍容俊美,却不像父亲那般文弱。

久经锻练的肌ròu结实而有弹性,即便在睡梦里,抚上去依然有着令人沉酣的男子气势。

沈南霜透过薄软的帕子感觉出他的体温,不由地伸出指尖来,轻轻在他肌肤上摩挲。

这样尊贵无俦绝好无双的男子,是多少千金闺秀的梦中良人?

而他,会是她的郎君吗?

帕子不知不觉地丢开,她靠了上去,大着胆子去抚他的胸膛,倾听他的心跳。

而她自己更是忍不住地面红耳赤,身上阵阵发烫。

她终究卧到了他身边,揽住他的脖颈,轻轻地亲上他的面颊。

“木槿……”

睡梦里觉出有些异样,许思颜唇边恍惚弯出一抹倦怠却满足的轻笑,侧身将她拥住。

沈南霜僵住。

许久,她才敢仰一仰头,再亲向许思颜。

许思颜毒伤未痊,再加一场激烈欢。爱,正疲软无力,觉出身畔之人示爱,却也不忍相拒,绵绵回应片刻,才觉出有些不对。

木槿是绵软而娇娜的。

他曾几度将她抱于怀中,那种特别的触感和暖暖的甜意早在不知不觉间印入心底。

他从来不是善男信女,坐拥美女的时候并不少,但似乎几回将木槿抱在怀中时,他真真正正有了种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

怀中的女子足够玲珑,足够媚惑,但并没有木槿温软甜香……

他疑惑,慢慢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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