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知府抖着退出门,急招小吏,主簿又匆匆赶来:“大人,那时杜氏,与谢家似有瓜葛,谢家派了人来,礼请大人再斟酌此案。谢家的少庄主能为那女子作证,她昨夜未曾行凶。”
黄知府擦擦额上汗珠:“快,那就将此女放出,让谢家的人带走吧。”
云端上,云玳跌脚:“哎呀,刚转了个身,就这样了。怎么会这样……我……”
鹤白使抬手拦住正要下界的她:“你用仙法救她,反倒会让她再被人疑,算了吧。她有此一劫,是自找的。凡间行事,刚者易折,锋芒必挫。她在公堂上,还自以为能耐,逞口舌之利,本就愚蠢至极。”
云玳急道:“她是因赌约方才下界,我们理应照看呀。否则不被埋怨我们天庭没好好照应?”
鹤白使淡淡道:“我们只管胜负之约。按照她的个性心智,若无各方照应,在凡间一天都难活,吃点教训,倒也罢了。”
待最后一次跌到冷硬的地面,再没有没扯起时,杜小曼昏迷中,听得牢门响,竟松了一口气。
她像条快死的鱼,只能半张着嘴呼吸,好像仍被罩在一个罩子中,一半与这世界隔开,她下意识地抠着地上的硬泥,心中竟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如果她会武功,如果她手里有刀,一定将这堆人渣全部砍了!
牢门再响,杜小曼在地上抽动了一下,听到一个温婉的声音:“怎么伤成了这样?”
杜小曼挣扎着吃力地撑身抬头,努力凝聚视线,几道身影掠到眼前,俯身,两三双温柔的手搀扶住她,她脸上敷上了一块凉凉的东西。
弥漫着腥气的鼻端,突然嗅到了一股香气。
春天到来时,花朵初绽的香味。
奇怪,现在明明是秋天了。幻觉?
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智里,杜小曼只想到了这一个问题。
而后,她彻底沉入了梦乡。
“走了!”
主簿客气地笑:“谢夫人,谢公子,你们要的人的确已经走了。倘若不信,可以破例让你们到牢中看。两位可能知晓内情……那位来历不小,我们大人也……总之,两位亦可放心,这场官司与那位绝无干系,只是误会,误会……”
谢况弈脸色铁青,转身离去。
谢夫人暗使个眼色着随从跟上,含笑向主簿道:“有劳。”
土墙。矮桌。木床。
杜小曼坐在床上,左右四顾——没人。空空的小屋里,只有她自己。
她一动,浑身就疼,皮疼,肉疼,骨头也疼,肉与骨头连着的筋尤其疼。脸上麻麻的,僵僵的,似乎敷了什么厚厚的东西,她用手蹭了一点,送到眼前看看,似乎是黑乎乎的药膏,一股药香。
杜小曼吼了一声有人吗,嗓子干又涩,话像是混着沙子在大铁锅里炒的栗子,粗糙嘶哑。
没有任何回答。
她身上的衣服是干净的,头发也是。
床尾有一套干净的外衣和布袜,床边摆着一双新鞋。
杜小曼挣扎着下了床,在屋里挪动了几步。
这个小破屋真不大,四面土墙,头顶是木房梁,茅草糊的黄泥做的屋顶,一扇木门,一扇窗,一目了然。
屋内所有的东西,甚至是房梁,都一尘不染。床上的软枕、素花床单、轻软的棉被和那张木床格格不入。
墙上挂着一个斗笠,一个鼓鼓的包袱,一个空水袋。
桌上的粗瓷茶壶里,茶水是热的,入口清香,是好茶。
一个纱罩下,罩着一碟馒头,一碟包子,三样小菜,两个茶叶蛋,一碗粥,也是热的。
表明,不久前,这屋里还有其他人。
杜小曼挪到门前,推开门。蓝天、白云、旷野……
天边路过一行南迁的大雁,秋草摇曳。
一条蜿蜒的小土路,截断在乱草中。
墙边的杂草堆里,有一口井,一个木桶。
野菊花依偎着篱笆蓬勃盛开,一带远山茸茸的脑袋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
这是哪里?谁把她弄来的?肯定不是谢况弈。
杜小曼努力想了想晕过去前的情形。
当时,好像有香气和女人的声音……
月圣门?可能性比较大。
或者是天上的神仙们?看到她受罪终于良心过不去,把她拎来这里,就好像游戏里的回城复活一样,重新开始跑地图?
杜小曼折回屋内,把饭吃了,茶叶蛋煮得很入味,蛋黄尤其好吃,包子是猪肉茄子馅的,非常鲜美,杜小曼狼吞虎咽,啃下去两个。
吃完了饭,杜小曼打了点水,把碗洗了,依然没有人出现,她不禁想,是不是不会再有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