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秋再说:「这回摊上魔教陆小玉本准死无疑,偏偏那些家伙又失去先机让她逃过一劫。那女人不是好与之人,别人吃她一尺,她必还人一丈。天罗七剑肯定知道这点,才在你送陆枸杞回去时以为你要对他不利,急得和你拚命。」
一剑并不了解铁剑门内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当他听见情势这般危急,便忍不住一拳往莫秋脑袋瓜子敲去。
莫秋痛得嗷了声,连忙从一剑身上爬起来,捂着发疼的头顶,喊道:「舅舅你做什么?」
一剑气愤道:「既然你明白铁剑门如今危机四伏,当日怎么没告诉我?若我晓得这地方这么危险,绝对不会让你回来!」
一剑打得不轻,莫秋痛得泪花闪闪。他一想到一剑使这么大力打人,心里便堵了起来。
莫秋咬牙说道:「告诉你便成了吗,你不是要找外公?其实你和小舅舅都一样,心里最惦记的人是外公,只不过小舅舅是嘴里提,你是心里想。我将一切都算得好好的,无须你操心!陆玉现下疲于对付那几个老妖怪,还动不到我们身上。这时机失不得,失不得你懂不懂!」
莫秋冷冷一笑,又道:
「啊,我怎给忘了,有人光顾着看美人,喝了人家亲手端的谢罪酒,答应一切既往不咎。可我不是你!我忍了那么多年,暗地下了那么多苦功,好不容易等到这天时地利人和,哪可能因为你一个错手就放弃这个机会!」
莫秋毫不修饰的犀利话语句句刺入一剑心坎,他脸色惨青,从床上爬起来,注视着莫秋的双眼,问道:「你怪舅舅?」
莫秋本想咬牙应是,然而望着一剑受伤的神情,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一剑垂下头,低沉的声音传来:「我不为你操心,又有谁为你操心。」
短短的一句话,包含了他的所有心思。
「我不要你涉险,是怕你有任何一丝损伤。」一剑说。
要这人好,要这人快活,要这人平平安安,要这人无牵无挂。
只要是自己有的,就算是胸口仍在跳动的心,也可以义无反顾地掏出来。他以为莫秋会懂,就像他懂莫秋一般。可原来莫秋心里,对自己却是那般的怨。
明明不是多重的话,由莫秋嘴里说出,却是让一剑的心疼痛起来。好像被针扎似的,尖锐的痛,一刺一刺,叫他不由得皱起眉。
一剑离开莫秋,迳自下床走到屋外,在屋檐底下的石椅上坐下。
他双目环视着这个荒凉的小院,这地方和多年前相比较,已经好上许多。
屋顶上的碎瓦补了,雨天房里不再四处滴水;窗上的窗纸换过新的,冬里呼啸的寒风不会吹得屋内的人阵阵发抖;花圃里种了些花草,让此处多了点生气,那个以前需要人抱着才能入睡的孩子也长大了,有了心计、有了凌云志,更曾发下豪语要登上门主宝座。
他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莫秋好。
然而他不在莫秋身边的这些年,莫秋经历太多的事。
是以自己对莫秋的坚持与保护,成了莫秋最大的阻碍。
一剑还是知道的。
知道他与莫秋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们所求所想、所踏上的道路,最后必将分歧,难以相同。
一剑的突然离开,令莫秋惊愕呆滞。他望着床铺上凌乱的被褥,想着这里方才还有个自己心系之人。
他猛地惊醒,仓皇奔出屋外寻找一剑的身影。
当他回过头,发现落寞坐在屋檐底下的一剑时,眼眶忍不住一热,朝着一剑走去。慢慢地,走回这人身边。
「舅舅……」莫秋跪在一剑身旁,双手抱住一剑的腰,头轻轻枕在一剑腿上。
一剑将手放在莫秋发上,视线遥望远方。
莫秋哽咽道:「舅舅,我错了,我不应该那么对你说话,你原谅我!」
一剑拍拍他的头,说道:「等找到外公,我们就立刻回去。」
「好。」莫秋鼻音浓重地应着。「但你要先原谅我。」
「傻瓜,舅舅不怪你。你说的都是实话,是舅舅没想到那些。」
莫秋在一剑身边整整跪了半个时辰,直到他五脏庙的打鼓声越来越响,一剑才发现他方才发脾气的原因,原来只是自己忽略了他饿得不得了的小肚子。
一剑眞的没生气,莫秋安心之后,便提议两人到铁剑门斜对门的天香楼去一趟。
此处天香楼是在莫秋回来前半个月才开幕的,说起这问天香楼,奉城内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其知名的原因并非天香楼的其他据点遍布南北、美食精致希罕,而是因为这间天香楼网罗了北方最知名的厨子,竭尽心力做出令人闻之色变、退避三舍的天下第一臭臭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