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冰(10)

——

早朝。

金銮殿上,天子震怒。

因平军在北疆战事上的节节溃败,当场将兵部侍郎拖出去杖毙,下旨令北疆总督杨方即刻回京面圣,不容有误。

福寿殿外又是血肉模糊,流了一地的猩红,不多久就冻成了血碴子。

大臣们战战兢兢,垂手俯首,丁点声音也没有。

龙椅上元荆帝眉目间杀气半分不减,

“退朝。”

一干臣子高呼万岁,伏地叩首,这才小心翼翼的躬身退了出去。

九龙金漆座上下头的喜连见皇上起身,忙弓腰上前,跟在后头出了大殿。

犹豫着要不要提醒皇上去看淮淮的事儿。

忽然西风大作,吹落翘檐积雪,致使冰晶簌簌飞散。

元荆停了脚步,立在殿外蟠龙的汉白玉柱边,一袭锦缎绣龙的明黄给风吹的翩然欲飞。

喜连抬了头,见那人的脸给日光映着,白的透明。

元荆目光落在远处,面儿上竟完全消去了戾气,多了几分清艳出来。

喜连跟着看过去,只见着这无尽冰白的深宫里头,不知道哪个宫的红梅长势正好,探出了头,火苗一样,烧出了那么几点红来,如血刺目,自风中翩跹成簇。

元荆淡声道:“他现住在何处?”

喜连赶忙垂了眼,“回皇上,现在搬去了婳羽宫,就是之前莲太妃住的地方,自打莲太妃薨了,婳羽宫闲了数载,近些日才打扫出来,让他住进去了。”

元荆道:“摆驾,去婳羽宫。”

喜连一愣,看一眼皇上头顶上的四爪金龙冠,“皇上,恕奴才多嘴,还是换了常服在过去罢,这婳羽宫路途遥远,奴才生怕皇上穿着朝服累…”

元荆点点头,不再言语。

上了龙辇,跟喜连回宫换了衣服,便朝婳羽宫而去。

——

婳羽宫宫门年久失修,斑驳了朱漆,露出里面的暗木,像极了溃烂化脓的伤。

淮淮从破败的宫墙角处寻了个石块,在那乌黑的锁上砸了半晌。

那铁索给只砸出几个窝子,便再也未有其他坏掉的迹象。

淮淮扔了石块,抬头放着那朱色的宫墙发呆。

不多久便又有了注意。

游公公领着一帮宫人忙活,想着时辰差不多了,眼前那摊杂货便是让他越发的心急。

全然没时间想着淮淮上了哪里,反正那门给铁索锁着,他也跑不到哪里。

淮淮眼见着游公公端着托盘进了屋,便转到西侧宫墙旁边的大杨树,朝掌心淬一口吐沫,弓腰绷着劲儿,蹭的一下就上了树。

淮淮抱着树干小心的朝上移,好容易近了树冠,比量着差不多跟宫墙的高度,这才大着胆子,颤颤悠悠的伸了脚过去。

墙上的黄泥瓦片给淮淮踩着,落一片在宫墙外头的地上,砸成了两半。

这雪地的尽头,忽然转出些黑靴来,引着那黄缎幨帷的龙辇,越发的近了。

淮淮额头冒出些细汗来,只想着如何才能勾着这墙头,全然没有察觉下面的队伍。

一队人抵达了婳羽殿门口,喜连叫停了龙辇,抬着望着够在墙头上的脚,面儿有些僵。

“谁在上头?”

淮淮听得下面喊话,还当是给游公公瞧见了,心一横,闭着眼直接跳道了墙头上。

这一跳可好,墙头上的黄瓦,哗啦而下,尽数砸到了地上,还有几片险些落在拉辇的马匹身上,虽说宫里头的马匹都是训练有素,可也给吓的不轻,刨蹄嘶叫间,龙辇就有些不稳。

喜连登时沉了脸,“大胆!”

淮淮好容易才在墙头上稳住身子,死命的扒着墙转,朝地下看去。

那一队人马怒目圆睁,尽数望向这边。

给围在中间的马车异常华丽,那锦帘后忽然冒出一只玉白的手来,拨起帘子,露了个人脸出来。

元荆皱了眉朝外看去,正巧对上墙头那人的眼睛。

墙头上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正盯紧了自己,目光灼灼,居然流出自己从未见过的稚气。

可不多久,便是那熟悉的贪婪狠辣。

淮淮愣在墙头,脑子里给火烧过一样。

有隐秘而不可告人的情愫自内心膨胀起来,同于野兽,想要咀嚼,吞噬,一点点的吃了这个人,再或者,想要吃进这个人的身体。

要怎样形容那那轿子里的人呢,

这世上生的好的人极多,可这人的眉眼,却偏偏长到了自己心尖儿上,只一眼便勾起那天雷地火,无法遏制。

帘幕后那一双漆黑的眸子,也正瞪了自己,转瞬即逝的慌乱后,便是寒冷入骨的深邃。

淮淮很是亢奋,以至于下身搭起了帐篷,抵着那粗粝墙头,好不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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