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魅(63)

方知自己此行,是与虎谋皮。

因为近期父皇厌恶自己,归根结底是父皇得了太子与各地方将首的通信。

太子自己是没写过的,明知有人陷害,却因敌人在暗,苦不得要领。

而这七皇弟,却写了一手自己的行楷。

七皇子道:“太子行书凌厉苍劲,其中韵味,且不是一时半时可以领悟。”

太子惊怒之极,已然失了分寸:“……你……什么意思……”

七皇子拿过纸张,与灯火上燃尽。

吞吐的火苗映的面容越发老成。

“太子被废,已是板上钉钉。”

太子仿佛被蜇了一下子,浑身瘫软。

“……你……竟是这等下作小人……无耻”

七皇子冷喝一声:“从小到大,我若显山露水,必遭遏制,心爱之物均是求而不得,每思于此,如万锥刺心。”

太子身子瘫软,滑坐在椅子上。

七皇子俯下身体,在太子耳际温言软语。

“若我做了皇帝,便是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太子眼底尽是空茫,“……你为何如此待我,若不是我,你早就死在这深宫里了。”

七皇子眼底寒光尽显。

“只怪太子心慈,七弟却是不曾有一分兄弟之情。”

“无情者,方成霸业。”

太子苦笑。

“苍天有眼,你必毁与此。”

太子被废一月后,吞毒自尽。

同日,先帝咸嘉驾崩。

咸嘉三十年冬,七皇子举行登基大典,改年号圣祯。

待到了圣祯元年春,新帝拉着三,五两位王爷,厉兵秣马,硬是剜掉了权势最大的四王爷。

除夕的鞭炮纸还未收净,午门菜市已然斩的满地红缨。

一时间朝野俱震。

不到半年的时间,这位年仅二十的新皇帝,已经把自家兄弟收拾的差不多了。

更怖人的,就连那做了帮手的两位王爷,也未能自保。

新帝即位,根基竟如此稳固,抬手便敢血雨腥风,连除六王。

真是更古未有。

都说是温水煮青蛙,可这位皇帝却是一盆开水泼过去,杀了个措手不及。

谁也未料道,当初那位性子沉静的七皇子,竟是这等的阴狠毒辣。

泰山顶,新帝登高祈福。

龙袍猎猎,江山万里。

都知监张顺跟在后头,极小心的伺候着。

许久,便闻圣音宁定。

“那是什么?”

张顺忙抬了头顺着皇帝的视野望去,只见繁翠苍松间,依稀的两个农家孩童,灰色粗衣,赤足赶路。

较大些的男童背着摔破了膝盖的男童,手里提着一些物什,不知是野菜还是山鸡。

较小的男童顾不上血肉模糊的膝盖,惊惧的望向这边,脆生生的呼叫由远及近。

“大哥!大哥!快看,大官儿!”

张顺张了口,却突然明白了似的,生生的咽了原本要说的话。

“回皇上,是两个平民。”

皇帝音色平缓,“是兄弟。”

张顺心里一悸,喉咙发干。

“奴才眼拙,皇上圣明。”

皇上的回话,却是张顺根本听不懂的。

“什么必毁与此,朕便是不惧那漫天神明。”

****

韶光尽,春花盛极,落了一地的樱瓣,脂粉一样。

国子监祭酒林轩,负手立于琉璃瓦下,望楼外青衣素服的新届监生,面容端静。 皇上登基一年,忙完了肃清大计后,定于此月与国子监行讲学大礼。

林轩内心颇为忐忑。

生怕稍有不慎。

正心烦意乱间,信步徜徉到了六堂。

林轩止了步,立在繁枝掩映的拱门后,眼瞧着六堂中央的回廊处,靠了一位青衫监生。

阳光从头顶密密树冠中漏下,斑驳了整张过分年轻的脸。

年在国子监内的树荫下阖着眼,手里的《礼记》几欲落到地上。

这场景画卷一般,让人只觉韶华静好,流年安稳。

突然那少年鼻尖上落了一小撮极细的嫩蕊,还以为是小虫,便拧了眉头伸手在虚空中乱舞了几下,那本书也便啪的一声翻过了凭栏落在地面。

凉风吹过,书页哗哗作响。

少年猛的睁眼,样貌反而不像甜睡那般清秀端正,眸子间透着异乎常人的精亮凛然。

一双白若脂玉的手端了一只青釉茶盏,顺手塞入青衫少年的手里。

那少年没有丝毫初醒被饶的惊悸,连头也不侧,直径端起来喝。

真是说不出的默契。

林轩眉头舒展,正欲起步离开,却动了寸缕后,不由得呆在了原地。

原来那凭栏的亭子后面还有一个人,不过方才被朱漆圆柱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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