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奴(24)

我只好无奈地将腿抬得高高的,佯装自己正背着新娘爬山,可是没爬多久,脑门就挨了一画轴,安宁怒道:「你正在过河,把腿抬得这么高,不怕脚滑摔着新娘吗?」

你娘的……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粗口,嘴里仍然道是是是于是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过河,过了一会儿我赶紧快步如飞,安宁刚一举手,我连忙讪笑道:「到平原了,郡主。」

安事把乌眉皱了一下,收回了手中的画轴,我松了一口气,安心快步把平原跑完,直接把背上的新娘送进洞房。只听安宁在边上拍手道:月光圆桶盘,

生囤嫁文元。

文元问你该来岁?

——十八岁。

文元问你该来长?

——珠冠戴起平栋梁。

金轿抬来弗肯去,

银轿抬来弗肯去。

花花轿轿抬来苦苦去。

……

她大概说得太急,后面有点哑,只听十六叫了一声宁宁。

我则背着死沉的沙包喘得胸部直发疼,谁知道安宁突然伸出一只脚绊了我一下,我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狗吃屎,摔得我晕头转向,却听安宁冷声道:「我都跟你说了注意一点,脚边这么大块石头都没瞧见?」

我脑门子轰的一声:心里一阵冒火,爬起来就想臭骂她,却对上了她红红的眼圈,一时心软,叹气道:「是,是,奴才眼拙,下次注意。」

安宁回过头对十六王爷道:「石榴哥哥,他果真不是陈清秋。如果他是陈清秋,早就破口大骂了,他会骂你这个小娘皮,天生皮贱,欠抽打……」

她弯嘴一笑,居然还笑得挺甜,道:「人人都以为他是一个大才子,必定文质彬彬,其实他说话又粗鲁又刻薄。」

我无语,面对笑语盈盈红着眼圈的安宁,突然有一丝内疚。

我对她从未曾有过片刻的用心了解,只知道她凶狠,喜怒无常,害我如此境地,所以从心底里厌恶她。

我不曾想过她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孩子,想要有人疼,有人爱,如此而已。

安宁看着我突然收起了笑脸,一双乌黑的柳眉倒竖了起来,指着花园里一棵老枣树哼道:「把这个奴才给我倒吊在上面!」

我吓了一跳,我又怎么惹着她了,吃吃地道:「郡主,奴才犯什么错了?」

安宁板着脸,一张俏脸冷若冰霜,一直看着黑衣侍卫如狼似虎将我倒挂在枣树上面。

我一时间脑门充血,又是一阵头晕眼花,只见安宁那双精致的黑色短靴慢慢踱到我的面前,听她冷冷地道:「哼,我用得着别人来同情吗?」说完只听她叫了一声石榴哥哥咱们走,然后那双靴子就越走越远了。

我心里气苦,暗道我要再同情你这个小娘皮,就是我自己皮贱,欠抽打。

我吊了好一会儿,人是适应了,但是却觉得气闷不已,又不知道那个小娘皮到底安心要吊我多久,衣服的前摆遮住了眼帘无法观赏王府的花院,想了想就唱起了秦腔铡美案面理打发时间。

莫呼威,往后退

相爷把话说明白

见公主不比同僚辈

惊动凤驾理有亏

……

倒吊着气不顺,我一时唱岔了气,连忙咳嗽了两声,手往枣树干上一撑,整个人就晃荡了起来,我借着晃荡的气势,又吼了起来:猛想起当年考文会

包拯应试中高魁

披红插花游宫内

国母笑咱面貌黑

头戴黑,身穿黑

浑身上下一锭墨

黑人黑像黑无比

马蹄印长在顶门额

三宫主母有恩惠

她赐我红绫遮面额

叫王朝与爷把红绫取

三尺红绫遮面额

走上前来双膝跪

望公主赦臣无罪责

……

我正吼包拯吼得热血,忽然又听到脚步声,侧耳听听不知道是谁,于是将面前的下摆用手撩起来,却见一个红袍俊美男子正低头皱眉看着我。

我说呢谁的脚步如此沉稳,又如此轻灵,不轻不重,走得恰到好处。我干笑数声,道:「王爷,您早啊!」

王爷看了我良久,才微有一些叹息道:「顾九,看来你真是挺忙的!」

他老人家手一挥,我就结结实实摔了下来,连忙起身却发现脚脖子一阵酸麻,腿一软倒在了王爷的怀里。

王爷很无奈地搀扶着我,我吃吃地道谢。

他老人家半抱半拖将我弄进了书房,就将我往地上一丢,然后自顾自地坐到椅子上。

他拿起一叠折子当中的第一份,用他那种特有沙哑的声音道:「顾九,玉门关十里屯人,年三十一岁,家有寡嫂一位,九岁小侄一个。为人好吃懒做,偷鸡摸狗,好勇斗狠,无赖一名。」他合上折子淡淡地道:「这是你的邻里给你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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