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奴(47)

安宁坐立不安的动了动身体,亦非也跟着抬起了头,低沉地道:「你好好想清楚!」

我则在心里微叹了一口气。

道陈清秋原来能值一百两黄金,可比自己估价高太多了。

李公公沉默了片刻,怱然捶胸顿足号啕道:「我的一百两黄金啊——」

亦容嘴唇一抿,问:「怎么?」

李公公剜心似的痛惜道:「不瞒公主,这画是老奴十年前在花会上偷的,那个时候陈清秋还不是一个杀千刀、剁万刀的,奴才怎么知道他后来会变成一个杀千刀、剁万刀的,老奴画也偷了不是?

「公主,这世上事难料啊,您说一个大好的才子,他怎么转眼就成了杀千刀剁万刀的……」

我微有一些诧异,李公公居然没将我招供出来。

只听亦容狠狠一拍桌子,打断了李公公的话。

「李福,若不是我看在你曾经伺候过我几日,怎么会让你在此地废话!此炭画浮粉都未掉尽,作画的日期不会超过半年,你又岂会在十年以前偷得此画,你最好想清楚了……」

这个时候李公公真的愣住了,他微转脖子似想回头,但却最终没回过来,而是挠了挠头。

「难道奴才偷的不是此幅画,不可能啊……」

亦容静静地看了他半天,突然下令:

「把人拖进来。」

很快就有两个随从拖着一个手足皆断,双眼被剜的人进来。

李公公一见此人,不由失声叫道:「李严!」

亦容微笑道:「看来你认得此人!」

李公公喃喃地道:「是、是小厨房的采办,是我托他把画寄放在华文轩的……公主,他什么也不知道啊!」

亦容站了起来,走近李公公。

「这是我的部下确定他所说的,是不是真的……所以李福,你要想清楚……」

我心中暗暗着急,此时即便是李公公真个儿把我招出,我也是绝对不会再怨他的。

大厅里又重新沉默了起来。

安宁笑道:「皇姐,你才来,不用着急,这李公公,我看年纪也大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也是有的,你不如让他细想……」

亦容霍地转过身来,她头上的珠冠轻轻晃动着,金黄/色的长裙簇拥在她的脚边,宽大的袖子轻轻颤动着。

她那双与亦非几乎一模一样棕色琥珀般的眸子冷得跟块冰似的。

「我还以为在这件事上,你永远都不会再插嘴。」

安宁与她的眸子一碰,不由自主低下了头。亦容回了座,冷冷地道:「够久了吧,李福你想清楚了么?」

李公公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缓缓地道:「那一年也是一个大雪天,老娘哮喘病重,大夫说她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老奴问老娘想吃啥,老娘病糊涂了,竟说一辈子没尝过燕窝,想知道燕窝的味道。」

李公公叹了一口气,道:「想老奴当了大半辈子的太监,始终都是穷困潦倒,若是能混成小厨房的太监,倒还能偷一点。

「可老奴当时只是一个外厨房端菜的……宴会上来了这么多有钱的人,老奴心里想,不如就偷他们的吧。

「老奴犹豫再三,看了又看,忽然发现陈公子在宴会即兴画的泼墨茶花,就摆放在一个角落里。

「老奴心中大喜,顾不得会不会有人瞧见,就上去偷画,没想到却被陈公子逮了个正着……」

事隔这么多年,我没想到这件事李公公还能记得如此清晰,听他悠悠的声音里,我仿佛也回到了十年前王府那些无聊的诗会当中。

我当时心中诧异这个太监好大的胆子,于是忍不住上前询问。

万万没想到那太监脸皮极厚,只说自己家乡种满了茶花,思乡心切,忍不住拿起来细看,还说什么公子你画得真好,这雪中茶花开真是画绝了。

我忍不住喷笑,雪中茶花开,我还酷暑梅飘香呢。

但是眼见他转身离去,仍然转头看画,眼中黯然,便转念想他行如此大险,当众窃画,想必有难言之隐吧。于是隔日裱了画,差人给他送去,还不忘打趣一句:以慰思乡之苦。

「陈公子的画,老奴当了一百两,那买来的燕窝,老娘虽然只喝了一口就断气了,可是陈公子的笑脸,老奴始终也不会忘记。多好的一个孩子,漂亮,善良,风趣,学问大……您说,老奴会不会想得起来?」

亦容脸色煞白,手中的茶碗抖个不停,她突然大声喝道:「来人……把这老阉奴给我拖到狼圈里去,我看看新买来的那些北国雪狼能不能帮他记性好一点!」

我大吃一惊,连忙要站起来,背上却被牙将狠狠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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