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奴(56)

我正急得满头冒汗,只听嗖的一声,院落里出现了一个头戴小炒锅的灰衣人。我大喜过望,大喊道:「师父,师父,救我!」

黑衣人似乎也知道我师父的厉害,脚步谨慎地退后了半步,谁知道师父坐在院落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号啕道:「师父不要我了,师父他不要我了……」

我这才看到师父这个老杂毛浑身泥泞,衣服破破烂烂,有一个马贼大胆提刀靠前,他手一伸居然将人撕成两半。这下子不但是我,所有人都被他骇住了。

我不知师父为何癫狂,心中一动,将安宁抛到师父身后,道:「师父,帮我保护安宁!」

师父不理睬我,仍然伤心他的,但是却一时无人敢靠近。

黑衣人向后倒跃,飞身上马,我高兴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以为他知难而退。

谁知道他马鞭一伸展,卷住了我的脚踝,将我倒拖出了大门。

我连忙手舞足蹈地喊道:「师父,师父,救我!」

师父兀自坐在那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哪里还管自家的徒弟。我暗暗苦笑,若是哪家徒弟有这样的师父,除了自求多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我只好转头跟敌人商量,大喊道:「你抓错人了!真的,我虽然长得天下少有,但是我真的不是突厥王妃啊——」

那个黑衣人手一扬,一块羊皮毯就掉在了地上,又将我扔到了羊皮毯上,接着倒拖着我走。

我虽然垫着羊皮毯,可依然被拖得头晕昏花,四肢生疼,加之马蹄踏出的黄沙漫天,呛得我都喘不过气来。

我正晕头转向之际,却听空中传来一声清澈的鹰叫声,我心中一惊,只听一箭破空之声,我的脚踝绳子一松,一连滚了十几个身才收住。

然后,有人朗声笑道:「别来无恙,小秋!」

我半撑起身,睁开昏花的眼看去,只见一书生模样的男子正坐在马上,低头微笑着看我,他的肩头站立着一头海东青,也阴森森地看着我。

他的容貌虽然秀气,但整个人却英姿飒爽,神气得很,这不是那个天底下最阴险狡诈的亦仁又是哪个。

只见他一张嘴就微笑道:「你又欠了我的,小秋!」

我不禁呻吟了一声,暗道这个阴魂不散的,不由回望了一眼早已绝尘而去的马贼,真恨不得还是随了他们去的好。

我爬了起来,看了一眼他身后面无表情的大师兄与黑压压的骑兵,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大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亦仁眨了一下眼睛,微笑问:「那我应该在哪里呢,小秋?」

我心里大叫道:你不是应该在五百里以外的关卡东屏县么,那里一百里开外就是亦非的常驻军队营地。

我尽可能放缓了声音,道:「你不是要先去东屏县巡视么?」

亦仁诧异笑道:「谁说要去东屏县?我此次就是来盘口镇,只不过早到了一日而已。」

我目瞪口呆,看着亦仁带着不足二万的骑兵,气定神闲地进了盘口镇。

亦容见了亦仁,那是远比我要从容多了,礼数周全。

我猜亦容应是完全知道亦非的计画,可见皇孙们胸中的城府,委实可以藏得下丘壑啊。

亦仁对这位皇妹似乎也是礼数有加,道:「皇妹一路北巡,辛苦了。我特地早了一日来,就是怕与皇妹、安宁错过了。」

亦容微笑着侧身行了一礼,亦仁又笑问:「安宁那个小妮子呢,我听说她溜到了她十五哥这里,正要拿问她呢。」

亦容淡淡地道:

「回皇上,刚才盘口镇受了悍匪的攻击,目标显然是安宁。我见这些悍匪极其训练有素,绝非等闲之徒,只怕是突厥欲加兴师之罪,是以刚才连夜命贴身侍卫将安宁送往突厥境内。请皇上万勿见怪!」

我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有一瞬里我觉得亦仁的嘴角一僵,但是随即他又谈笑风生道:「皇妹处事,素来以大局为重,我又怎么会责怪于你?」

他放下茶碗,对亦容微笑道:「皇妹,你过去一直叫我十哥,现今也不用改了吧。」

亦容又侧了一下身,道:「不敢,皇上,君臣之分,有如天地分野,亦容岂可造次?」

亦仁沉默了一下,笑道:「随皇妹喜欢吧,我累了,不知道皇妹可准备了榻铺给我?」

亦容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

我无意去欣赏人家兄妹叙旧,只是心中疑惑重重。

即使亦仁原本就是要来盘口镇,怎么会有一道假圣旨说他要去东屏县逗留,以至于亦非竟然会星夜启程前去伏击亦仁?

吃晚饭的时候,听下人说师父嚎哭了一阵子,向他们打听有没有见到他的小徒弟陈清秋,然后就追马贼去了。我有气无力地扶着碗扒了两口饭,然后就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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