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侧之十年心(39)

贺兰想起了大军启程的前夜,自己忍不住又偷偷进了这永和宫,看著熟睡的楚熙然,那呼吸时的一个起伏都让人觉得心口压抑得疼著。於是他俯下身抱住他,不想却惊醒了对方,霎时四目相对,彷佛就这麽瞧够了三生三世,才回过神。

楚熙然没有说话,只是挪了挪身体,给他空出了一方床位,他立刻除了外衣躺进去,然後紧紧搂著他,下巴偎在他肩膀,蹭著他的脸颊亲腻。

「不要麽?」那是那晚楚熙然唯一说的三个字。

贺兰怔了怔,又摇了摇头,道:「你明日还要骑马上路。」楚熙然闻言也愣了下,明白过来了意思,才闭上眼,继续他被惊扰的梦,而身後那人散发出的体温,彷佛是冬天里最滚烫的暖炉,烧得人心也难得地热腾了起来。

楚熙然想,也许是最後一次了,可以这麽放肆自己躺在他怀里,一如当初,因为这样的温暖而想和他靠在一起,体会著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疼惜。

待到天亮了,过去的一切就结束了,回来的他,将是天承的皇後,是个不惜用十万大军为自己争权夺势,为自己铺平复仇之路的一国之後。

「皇上该用膳了。」小林子轻叩了门,朝里头唤道。

「放下吧。」贺兰若明的思绪被蓦然打断,不由皱了眉,更懒得看桌上摆开的菜肴。

「皇上,吃点儿吧,身子要紧。」

自从第一次吐血後,贺兰的身子就变得有些虚弱。

虽然平日里看起来还是那般精神,可只有小林子知道,皇上的身子跟著心一起,开始被一点点消磨,而小林子也知道,所有的缘由都是因为一个楚熙然。

这样的贺兰若明,小林子还是第一次见。

皇上从是太子起就是那般笑起来三分温和亲切,骨子里却透著七分不容人侵犯的傲气和狠绝。这样的皇上从来没多余的感情,即使是对最疼他的父皇也是尊重多过亲情。

而他更是年纪轻轻就因为父皇早逝即继承了皇位,为了坐稳江山,他不遗余力的巩固自己的根基,一心要除掉那些蠢蠢欲动的老臣子,哪怕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这一向是他的原则。

或许这样手腕是铁血了些,可他不想有朝一日成为傀儡皇帝,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大意而遭遇灭朝之危。更何况还有邻国在边疆窥视,而内乱最容易招致覆灭,怎能掉以轻心?

只是,这样的皇上活得很累,而好不容易有个能进了他心的人,却又这麽被他自个儿硬生生地挖了出来。

小林子不敢想像,若楚熙然回来做了天承的皇後,这两人又该怎样继续面对面的活下去?皇上的爱不能爱,楚熙然的恨不能恨,真真是孽缘。

可小林子更担心楚熙然回不来,若果真如此,怕皇上不是吐几口血就能熬过去的,那人在皇上的心里,怕是连皇上自己,都不知道会有多重。

小林子叹了口气,看著贺兰若明静静地吃了半碗的饭,心里的担心更甚了。

「朕乏了,想歇会儿,你先退下吧。」

贺兰若明倒在床榻上,卷起锦被把自己裹了起来,忽然觉得枕头下有东西硌著,於是半抬起身朝枕头下摸去。

那是一块玉,碧绿的,只是有一角已被砸碎了一小块。贺兰记得,那是那次小顺子把它砸到自己脚下时缺的。那日捡起了玉佩的自己,在陪著未醒的楚熙然时就一直将它捏在手心,走时才又放回了楚熙然枕边。

这块玉佩毕竟是他们定情的东西,哪怕他不能爱他,哪怕他曾一度想过让他死在这後宫,哪怕他真的把他的永和宫变成了冷宫,他都觉得那玉佩是要交还给楚熙然的。

彷佛这样,他的心才能好过点,也彷佛只有这样,他才觉得那些年的宠爱,是真真给过他的。只是,如今的楚熙然,已经连这宝贝著带在身边几年的定情信物都不要了。

贺兰不由苦笑,握起玉佩,那光滑细腻的表面,却让手心刺痛不已。

思念这种东西,常常会因为太过频繁而变得麻木。

就像贺兰若明对远在边关的楚熙然,担心渐渐被时日拉平,更多的是沈思。似乎这样能看到远方那意气风发的身影,挥舞著他的长剑,所向披靡地在战场上做他的少将军。

只是,那剑柄上的剑穗已不是当初的白,而是豔丽的红,如同现在的楚熙然,热烈得不再真切。而那白色的穗,贺兰自然知道是去了哪。

在永和宫的周围一直都有自己的影卫盯守,一防里头的人有动作,二防外头的人有加害。可这一来一去,竟不知道是疑还是护,永远的自相矛盾著,拉扯著他也不知如何是好的感情。

那散成一地的白色剑穗,已经被贺兰收在香囊里,著人装了香料封了口,塞回楚熙然的衣箱子里头,和那月牙白的衣服紧挨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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