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悠扔掉手里的残枝不仅轻笑,年少时可曾想过这人世有太多物是人非的不得愿,那个口口声声要娶他的太子已是当今坐拥後宫佳丽无数的天子。
於是,年少的誓言他说作不了数,情窦初开的爱恋他说当不了真,连那夜夜的颠鸾倒凤他都说不过是轻狂糊涂无知的错。
一个错而已,荒谬的断了他的人生,当他与众人一起跪拜在朝堂上俯首称臣时,他知道,心里被挖走的那一块再也拼不全,而那个抱著他笑得无赖的情人也再也不会回头。
他以无上自傲的笑迎接他的那声“皇甫爱卿”,冷冷的转过身,奔赴一个又一个战场,跟著纪素轩在这血荐轩辕的厮杀里化作幽魂,今生为君断情绝命,但求下世再是不要相遇。
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的尘土,皇甫悠看到了远处急匆匆奔回的身影,那是纪素轩。
纪素轩的怀里正窝著个昏迷的人儿,被他用自己的外衫裹的严实,只露出张满是伤痕的丑陋的脸孔,分明就是那个军奴丑儿。
“怎麽了?”皇甫悠跟上前问道
“有点发热,悠,替我叫军医来趟”
纪素轩说完大步流星的回了帐营,留下还没摸出个所以然来的皇甫悠只得听了吩咐赶紧去寻军医。
到皇甫悠带著军医到了将军帐,却见纪素轩已将人安置在了自己的榻上,且已著了衣,盖上了棉被。
恰也巧,来的军医正是之前常爱带著丑儿的那位老军医,待他给丑儿看了诊,说是寒热而已并大碍,吃几副药出了汗就好了,至於私处也已上了药,休息两三日便可痊愈。
纪素轩不语,沈默片刻却又问“他脸上和身上的伤,可治得好?”
老军医摇了摇头说“老朽之前就看过,他这些伤有的是鞭痕有的是刀割,还有的是铁条烫的,老朽怕是无能为力,若回了京也许可另访神医看看,虽说不能痊愈,但至少能让伤疤消淡些也是好的”
“那他的声音?”
“毒所致,要治好难,不过并不是完全发不出声音,只是他自己不愿开口罢了”
纪素轩听言点了点头,嘱咐了老军医去抓药,回头又让青儿去军奴帐那跟管事要了丑儿来将军帐伺候,青儿半疑惑的出了帐,剩下个纪素轩还呆坐在榻边,盯著丑儿脸上的伤疤看得出神。
“素轩,你这是怎麽了?不过一个军奴”好半天,皇甫悠终於憋不住问道。
“悠,你先回去歇著吧”纪素轩没有回头,却是执起丑儿的手细看,骨节分明的一根根指头扭曲著伤痕,红肿著它所经历过的痛,让人历历在目。
纪素轩握著那手贴近自己脸边摩挲,皇甫悠看得讶然,认识纪素轩十载有余,何曾见过这番景象?
皇甫悠顿时开了窍,转了身朝帐外走去,到了门口却立了足,也不回头,想是说给别人听也想是说给自己听“若是有人这般对我,我情愿也不要这张脸。毁了容总比毁了心强些,至少还有个人疼”
纪素轩震然,转头看著皇甫悠消失的背影。
他想起那年那日封後盛典,是哪家少年素白干净著一张脸跑到他跟前,依旧笑得如春风的得意与昂然,晃悠著手上的折扇,道“纪素轩,我做你的军师可好?”
然後,那夜,醉了的少年趴在他背上,小小的声音“素轩哥哥,炙不要我了”
纪素轩收回随著皇甫悠远去的视线,再次回头看向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人儿。
手,攥的更紧了。
没有经历过的人,又岂知这份痛?
噬心锉骨,也不过如此。
轮回著,总有那一日的。
滚滚红尘 第二十六回
第二十六回
睁开眼,是一片寂静,隐约能感觉到帐外的晓光昏明。
丑儿试图移动身体,才发觉自己的手还被人握在掌心,抽不动半寸。
纪素轩就坐靠在榻边望著他,星辉闪熠的双眼一眨不眨,他问“醒了?”
丑儿点了点头,再度撑起未被握住的左手试图起身。
“做什麽?”纪素轩扶他起来,只是抓著的手并未想要松开。
丑儿的注意力移到交互交缠的两只手上,终於开始使劲挣脱,到收回自己的手,才不声不响地揭开被子下了地。
纪素轩不解得看著他的一举一动,愣在一边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你想去哪?”
丑儿站稳身子伸出手,朝外头比划,又做了个砍柴的动作,随後也不等纪素轩反应就笔直朝帐外走去。
“你是说要回夥房去砍柴生火?”纪素轩觉得自己的头很痛,眉心耸动跳跃,几乎有想掐死人的冲动,只得耐著性子又拉下丑儿,说“从今天起你留在这,不需要回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