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蛮女(112)

他踢了下轿门,轿夫停下,他掀开帘子递过来一把青竹油伞,温言道:“道长稍后才会出宫,你估计还要再等一阵子。”我道过谢接过来,吕蒙正进轿离去。

直到青竹油伞上也落了厚厚一层雪,师公才自宫门走出。正欲走过去,却见赵元侃在师公身侧,两人边聊边走。

我走上去,娇声叫了声‘师公’,才施一礼淡淡地道:“民女见过襄王。”

赵元侃面色微变默盯着我,一时之间眸中神色颇为复杂。我视若不见,笑对师公道:“师公,我们走。”师公笑着轻一点头,朝赵元侃道:“太子休要担心,皇上的病情已稳定,按着老道拟的药方配以食疗,可保无虞。我每隔一月必会入宫循诊。”

赵元侃已被立为太子?我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催促师公道:“雪越下越大,师公,我们走。”

师公接过伞一手撑着一手牵着我欲走,赵元侃问:“道长,若父皇的病恶化,本王如何寻你们?”他的意思是问自己的落脚之地,我看向师公内心却犹豫着说不说自己住的宅院,师公已爽朗一笑,边飘然前行边道:“道长居无定所,但不会离汴梁太远,你若想寻我,一张告示即可。”

身后传来赵元侃微不可闻的叹气声。

我轻哼一声,心中颇为不屑。

师公看我一眼,慈爱地笑问:“蛮儿,你和太子不是极为熟稔吗?今日为何这副态度?”我撇撇嘴道:“心思歹毒之人哪会是蛮儿的朋友?”

师公白眉一扬,摇头道:“陈王之死,与太子无关。当今皇后乃太子生母胞妹,她没有生下皇子,因此对胞姐的长子即是赵元佐很是疼爱,而对次子赵元侃不甚上心。元佐出事后,皇后虽尽力劝阻,但仍未奏效。”

我心大惊,道:“一石二鸟,除掉了陈王,襄王又背了恶名。可现在元佐没有回来,而襄王确实被立了太子,这是怎么回事?”

雪下得越发大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师公叹道:“陈王出事后,皇后曾派王继恩前去接赵元佐,但赵元佐疯病又起并没有接回来。正在这时,皇上恰好醒转。”

师公虽未挑明,但大意却表达出来了。王继恩寻我,也许就是为了早日让师公出宫。是自己错怪了赵元侃。

积雪已厚,但天空依然昏暗,雪势较方才又大了些。游目四望,茶楼酒肆里均点着烛蜡,客人稀稀落落地坐着闲聊,大街上除了兴奋的孩子们少有行人。

师公步子轻盈踏在雪上无痕可寻,我心中极是羡慕,正欲开口,师公已笑着截口道:“蛮儿,师公很后悔教你娘亲功夫,自不会再教你。”我悻悻地咂咂嘴,师公温和地抚了把我的长发,笑着轻摇了下头。

见师公脚步不停,径向城外走去。

我心中狐疑看向师公问:“我们要去哪儿?”

师公眉眼打弯,道:“不用担心,会有人向你住的地方打招呼的。”顺着师公的目光扭头望去,一个黑袍汉子远远跟在后面,见我二人转身,他步子加快来到跟前抱拳道:“小姐,你们的行踪可否告知,卑下前去禀告咄大人。”

师公道:“嵩山。告诉宏光那孩子,是老道带小蛮去的必会安全带她回来。”

那汉子微躬身拱手抱拳,“小姐跟着陈道长,少爷自会一百个放心。”说完,朝我轻一颌首后转身回城而去。

我和师公二人徒步行了半日,大雪依旧纷飞没有停下的意思,眼前天地已成一色,已根本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东南天际朦胧的山影和垄峦连绵数百里,师公含笑道:“天色已晚,前面即是嵩山,我们是赶到再歇息,还是先找个客栈等到明天再走。”

对娘亲不可遏制的想念迸发出来,哪还能再等一夜,遂催促道:“师公,若你不乏,我们急赶一程可好?”

师公呵呵大笑,白须颤着道:“我们祖孙赛赛脚力如何?”豪气直冲脑门,笑着点头后疾步如飞向前行去,师公笑声未断跟了上来。

站在嵩山脚下仰首望去,眼前的挺秀山峦朝北一面白雪皑皑,朝南一面积雪较薄,有不少散置的石块部分露在积雪之外。遒劲山风夹杂着鹅毛雪片呼呼吹着,我缩着脖子看着师公,问:“大雪封山,我们找不到路又怎能找到隐蔽的鹰宫入宫?”

师公须发随风飘着,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几处农人小院,又细看一眼山上,然后笑看向我,“你娘亲的奇门八卦是我教的,鹰宫入宫是她重新改过的,你说,师公会不会找出来?”

我笑着点头,“那就赶快走,被寒风吹着的滋味不太好受。”师公牵着我的手,两人展开身法,径向山上纵去。每逢近似山口的凹处及大小瀑布水流之后,师公都要查看一番。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半山腰居然平坦下来,犹如一条山脉自中心被人用刀齐齐斩断了一般。望着眼前的茂林,师公沉默一瞬,牵着我的手走入。我心头欢喜抑制不住,就要见到娘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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