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蛮女(55)

赵普虽与爷爷私交甚好,但赵光义继位后,其地位已远远不及先前,颇受压抑冷漠。但他毕竟是开国元勋,赵光义还需要这样的元老重臣装点门面,所以对待赵普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赵普沉浮宦海几十年,又岂会不知一朝天子一朝臣之道理,在他地位不保,且身家性命随时有危险的情况之下,政治态度自然也会发生一些变化。过程不得而知,但最终结果是:一是杜太后榻前,并非只有赵光义兄弟二人,赵普乃是遗命的记录官;二是赵光义为晋王时的旧僚揭发秦王廷美阴谋造反之时,赵普欣然领命,查证后奏廷美怨望诅咒,大逆不道,廷美最终勒归私邸,两年之后壮年死于房州。此两事之后,赵普又一次及相,赵光义也扫清了传位于子的障碍,两人可谓达到双赢。可是,这惊世的秘密被深谙为官之道的赵普掌握,终不是赵光义所愿。但是赵普也是在风口浪尖上打拼多年,自然也会趋利避害,有办法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于是,这种微妙的关系一直维持了下来。

这些是鬼叔叔和娘亲谈论最多、分析最透彻的事,以前认为无关紧要的,却都是与自己休息相关的。

赵普罢相已有数月,且已放出消息称己已病入膏肓,足不踏出府门一步,许是如此,赵光义并没有下手,但这也足以证明,府中隐有赵光义的人。我们一行人入府不久,况且赵普刚刚见过娘亲,便出了意外,说明隐身府中之人不只见到了娘亲的庐山真面目,甚至猜测出了娘亲的意图。

娘亲白天从未在府中露过面,且小楼孤立在湖心,此人如何得知。想到这里,顿时冷汗淋漓,前有鹰宫,后有大宋,娘亲的安危……?我不敢再想下去。

夜风吹来,额前碎发飘忽在眼前,发触睫毛,双眸涩痒,我回过神,揉揉眼睛,把碎发捋于耳后,正欲退回身子关上门。却突然发现对面厢房房门半开,耶律宏光站在门里暗处,不知站了多久,黑暗之中的他静静地朝这边看着。

天色灰暗,我看不清他面上神色。

两人默站一会儿,我暗叹口气,欲回身,却忽然发现自对面房顶上跃下两个身着夜行衣的人影,我心微惊了下,但瞬间明白了这两人是谁。

这两日,咄贺一、萧达石不断出入翠景园,来去均是匆匆,我不知缘由,也没能心思过问太多,但耶律宏光的面色却越发凝重。

咄贺一、萧达石闪身进房,耶律宏光仍一动不动立着,咄贺一似是回头望我一眼,才掩上房门。

此时两人前来,莫不是……心念及此,举步走过去轻叩房门,门迅速打开,咄贺一面带为难但嘴边仍挂着丝微笑,“小蛮姑娘,……”

“让她进来。”房内传来耶律宏光沉稳的声音。咄贺一展颜一笑,让开身子。

桌上火烛线捻浸入烛腊中,使得烛光飘摇,映得房内忽明忽暗。耶律宏光坐于桌前,眉宇微锁,双拳轻握。萧达石朝我微笑着点点头,我轻一颌首算作回应,耶律宏光指指身边凳子,我坐下。咄贺一掩上房门,和萧达石并站于前面,掠我一眼,然后眸含疑问看向耶律宏光。

咄贺一为人机敏,极善察颜观色,总是能轻易明辩领会耶律宏光的意思。而萧达石为人敦厚、不善辞令,但执行命令不打一丝折扣。自耶律宏光随我入汴梁以来,咄贺一言语行事已不避讳我。今日他的神色如此,想来事情很棘手。

烛光越来越暗,犹若此刻耶律宏光的面色,咄贺一已收回目光低头默着,不吭声。萧达石皱眉看一圈,正欲开口,袖子已被咄贺一轻扯一下,萧达石声音未出便咽下口中的话。

耶律宏光让自己进房,证明此事与契丹军事无关,他此番前来,已明言陪伴自己。心中遂断定,不是与赵普之事有关,便与娘亲寻找爹爹死因有关。

我拿起烛签拔出烛捻,“劈啪”一声,众人目光聚于一下窜起的火烛上,我微微一笑,道:“既与我有关,就如实相告。生于世间,有时候、有些事是要挺立腰杆自己担当的。”

耶律宏光眼光柔和看我一眼,转向咄贺一两人时已是淡漠无一丝情绪,“从头开始说。”

萧达石望向咄贺一,两人目光一触,咄贺一点点头,然后面色转冷,他扫了眼房门窗子,方道:“我率十人跟踪紫漓,达石率十人去了嵩山。我们一行跟了五日,却突然发现跟踪她的不止我们,还有其他人。奴才担心人多露了行迹,遣回汴梁八人,只带两人,又跟了两日,这才确定,这些人分为两伙,一伙是江湖人,身手极好,另一伙竟是身着便衣的官差。奴才经细心查证,两伙人目标一致,均是叫紫漓的女子,并非鹰宫或是东丹后人。如此一来,奴才倒是不敢轻举妄动了,以防打草惊蛇,只是让两人悄悄跟着。至于达石一行,在嵩山附近扮作游人、农人查防数日,但一无所获,想是鹰宫入口很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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