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调(112)

一下下的踩踏,像是一刀刀剜心。

我很怕,但更怕的是他为护着我命丧此处……

他没再出声,我也不敢问,只觉得时间停在这里,消磨着所有的理智。

过了很久,马群才渐渐安静下来,直到外头有安乐郡主高声喝令的声音传入,我这才有了些真实感,脸上已满是泪,呜咽唤他:“成器。”

他低低地嗯了声:“我没什么,别哭了。”

我不敢动,生怕拉扯他的伤口,只觉得有人把他扶起来,仍旧不敢去看他身上的伤是否严重,直到宜平扶起我:“县主。”

我恍若未闻,眼泪止不住地掉,众人不敢挪动他,几个御医都脸色发白地蹲在旁边查验伤口,李隆基和李成义都一瞬红了眼眶,怔怔地看着。我示意宜平放手,腿有些发虚软,一步步走过去,这样短的距离,竟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外侧围着的郡王都让了开,李隆基想要说什么,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才退后两步,将我让到了最前面。很快就有内侍拉了一圈帷幔,只留了李隆基和李成义,还有几个御医和我。

他上身已被脱下,尽是纵横的经年旧伤,还有不少很深的新伤。我只这么扫了一眼,就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只将视线移到他脸上,太熟悉的脸,从微蹙的眉心,到鼻梁,再到泛白的唇。

我伸手,握住他在一侧的手。

他微微颤了下手臂,并没有睁眼,缓缓反手,轻握住我的手。

这么个细微的动作,我已哽咽出声,痛的发抖。

如果十年前我没有擅自将手放在他手上,又哪来这么多牵绊,这么多的无能为力。

御医很快做了些处理,立刻和李成义、李隆基走出帷幕,回禀着伤势,独留我和他在,我也只是这样看着他,不敢动也不说话。

他才睁眼看我,眸中蒙了层暖意:“再哭下去也好,或许能把脸上的泥都冲掉。”

我怔了下,立刻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勉强挤出笑来:“很难看?”

他轻摇头,很淡地笑了下。

“突厥一战,看起来很辛苦。”我轻声叹了句。

“是场苦战,却也干畅淋漓。”

我知他所谓干畅淋漓,是与皇位之争相较,心中亦被牵起无奈。

这场隐藏在宫墙内外,朝堂上下的战争,人人是敌人,处处是暗剑,究竟何时才能到头?

相对静了会儿,他才微微笑着:“出去吧,替我把隆基叫进来。”我嗯了声,起身出去叫李隆基。到帐外时,李隆基仍是眼中发红着不说话,只递给我一方锦帕,示意我擦干净脸,这才独自走了进去。

我站在外边,过了会儿,也没听见里边有什么动静,很不安地看了眼李成义。

他低声道:“不必担心,隆基就是年少气盛,对大哥还是很服帖的。”我也不愿多说,只轻声道:“郡王伤势可严重?”李成义摇头苦笑:“比上阵杀敌还伤得重,他若不是一心护你,这些马绝难伤他分毫。”

我被他说得更是心伤,不敢再回想刚才的事,只草草擦了几下脸,想让他进去看看,却不好再开口说。他看我神色就已了然,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进去。

此时,我才留意到宜平始终守在一侧,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我走过去,努力让自己平复:“走吧,帮我弄些水,洗干净脸。”话说出口,才发现已哑的不成样子。她明白我的意思,只低低嗯了声,跟我离开了帷帐处。

五十六终是缘浅(1)

宜平端着水,手始终有些发抖。

水面一波荡着一波,涟漪相叠,看得我莫名心慌,过了会儿,我才涩声道:“把水放下吧,我自己来。”她看看我,本想再说什么,我已经伸手接过铜盆,放在了一侧。

不过草草洗过,水就已是混浊不堪,她刚想端起去倒掉,我已经握住她的腕子:“你还想着他吗?”她怔了下,抿唇一笑:“忘不掉,也不想忘。”我看她的眉眼,想起刚才李成义举杯的神情,更是心酸上涌:“会不会太难为自己了。”

这句话,问得是她,又何尝不是在问我自己?

“是很难,有时也想着,就像县主所说就这么算了,可最后才发现,忘掉了才是不值,我怎么能为了李重俊这样的人,就忘掉了他?”她反握住我的手腕,“我不及县主满腹才学,说不出什么有道理的话,只想着,来人世走一回,既然能让我遇到他,相守那么几年,也就足够了。”

我看着她,想起李成义刚才举杯时的神情,想说些什么,到最后还是尽数咽了回去,只轻声道:“快去吧,呆得久了,李重俊肯定不会有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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