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马传奇(114)

他笑着蹲下来,伸出双手握住穆世前后摇晃:“真傻!真傻!”

穆世猝不及防的随着他的力道向后一仰,头上的帽子都滑了下来。玉丹罕见状,就走过去捡起帽子拍了拍灰,因不好意思直接为穆世戴上,便将其端端正正的放到了他身旁。而嘉措喇嘛那边还在顽童似的笑闹,把穆世摇晃的东倒西歪,末了才告诉他:“先吃包子,再吃苹果。”

穆世晕头转向的捡起帽子戴了上,回想自己刚才那句问话,的确问的愚蠢,便也自嘲的微笑着,并不反驳。待到嘉措喇嘛领着玉丹罕离去之后,他才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继续方才的思想。

他现在想起了许多往事——都是片段,独幕剧似的各不相连,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浓雾中航海,尽管一路上小心翼翼,可还是不时的就要撞上礁石。

利马城破那天,卫兵们全部集中在前院大门处,因为没有一个总指挥,所以乱纷纷的吵嚷不休。七方路的宅子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没有人告诉他们玉部士兵已经联合着布确力量攻到城下了,他们只是茫然的心惊肉跳着。

后来,他远远的听到一片嘈杂哭喊声——来自外边街上,是他从未去过的地方。

他忽然就怕了起来——怕的要命,连外套都没穿,拉着普嘉就跑下楼去直奔后院。他的腿还软着,一路上连滚带爬。普嘉倒是看出了他的心意,一言不发的跟上来,把他托举上了后墙。

这两个人一进大街,便汇入了难民与牛羊的洪流之中。普嘉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他虽然也不知道,不过晓得随着人流走,结果果然在一番跋涉之后出了利马城,并且在一队牦牛中发现了花容失色的玉丹罕——普嘉认识她,她认识穆世,穆世谁也不认,鬼上身了似的一门心思往前走。走进山口时他嗵的一声扑倒在地,终于是走不动了。

普嘉背着他,领着玉丹罕,随着牦牛队伍继续前进。前进了没有两公里,难民们觉着战火不会蔓延到此地了,便裹着皮袍就地休息,同时放纵牛羊去吃草。普嘉没了指路的明灯,便也将穆世放在地上,又把自己上衣的金属扣子揪下来了几枚,拿去和牧民们换取食物和水。利马本地是谈不上轻工业的,衣扣也是难得的好东西。

这三人休息片刻后,普嘉忍不住问玉丹罕道:“楚太太,听说带兵进城的人也有令弟一位,您留下来也绝无危险的,为什么要来吃苦逃难呢?”

玉丹罕是个老实懦弱的女人,年纪又轻,听了这话后就低下头,又忸怩又无助的支吾了半天,最后也没有开诚布公的明说。不过普嘉在一旁倒也意会了:原来这玉丹罕心里还恋着楚泽绍,只怕自己一同弟弟汇合,双方的夫妻姻缘就要一刀两断;可若是就此不管弟弟,那心里也是过不去的;所以在牦牛群里思前想后一番,她决定还是哪方也不靠,先独自找到一个落脚地观望一阵再说。

此后大半个月内,这三人就风餐露宿的随着放牛人一路向前,先也没什么目的,后来普嘉提议道:“少爷,要不然,我们还是去嘉措喇嘛那里暂住一段日子吧?”

穆世听了,只觉着嘉措喇嘛这四个字特别耳熟。而普嘉现在脱离了监视,便将嘉措喇嘛和穆世之间的关系清清楚楚的讲述了一遍;穆世由此,也就把这一段事情回想起来了。

他们这时间赶的很巧,抵达宗巴寺之时,正好嘉措喇嘛出关不久。几人见面之后各叙别后情形。嘉措喇嘛这一年是在山洞中度过的,对于布确地区的新变故是一无所知,又见好友穆先生现在傻头傻脑的,就嗟叹不已,同时又觉得很有趣。至于那玉丹罕,嘉措喇嘛因见她温柔美丽,便善心发作,把她安置到自己的情人白玛姑娘家中居住。三人一时各得其所,倒是暂时安顿下来了。

再说此刻嘉措喇嘛领着玉丹罕到了宗巴寺外,玉丹罕不方便进门,就独自停留在寺外等待。过不了许久,嘉措喇嘛和一个小徒弟拎着两捆青菜同一大块牛肉走出来,尽数送给了玉丹罕——原来玉丹罕此行是做一名搬运工,将嘉措喇嘛对自己的援助尽数带回白玛家中,以供近日的吃喝。

玉丹罕在楚宅内常年深居简出,偶尔还要挨楚泽绍的骂,生活并不愉快。如今骤然到了这深山之中,无人管束,反倒日渐轻松欢喜起来。嘉措喇嘛将菜肉绑在一匹小马驹的鞍子上,玉丹罕道谢后便牵着小马驹,沿着山路慢慢走去了。

嘉措喇嘛眼睁睁的望着玉丹罕那苗条背影消失于道路拐弯处,心中蠢蠢欲动,觉得这女人比白玛要漂亮得多。正在意淫之时,普嘉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不甚识相的问道:“嘉措喇嘛,请问您看到我家少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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