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11)

不知是谁的头发一直压在自己床头,让景年觉得有些诡异,又有些不悦,塞好后随手丢还给丫鬟,吩咐道:「随便拿出去放,别再放在我床里,怪奇怪的。」丫鬟一听,方露出为难之色,程跃已经开口道:「别!」「怎么了?」景年看向他。

程跃迟疑一下,才说道:「还是放回去吧,你爹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反正对你有好处。」其实程跃本来是不信这些的,但自己到来后景年一天一天康复的身体却让程跃不再那么肯定。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景年仔细琢磨他的神色,随后想了想,露出略略带着狡黠的笑容,从丫鬟手中拿回锦囊,然后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薇儿,你肯定知道这锦囊的由来吧?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就——把它烧掉!」听他这么说,程跃开始犹豫,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之所以不想回答,是觉得有些尴尬,想了又想,程跃把目光对上景年,手下意识地摸了下垂在鬓间的发。景年见状,愣了下,随即想起什么再把锦囊打开,拿出捆在一起的发站起来与程跃的头发作比对。

果然,那束又黑又有些粗的发丝是程跃的!

「薇儿,这束颜色黑些的头发是你的?」

「嗯。」程跃点点头。

景年万分惊讶,又道:「那另一束是?」

程跃看着他不说话。

景年的眼珠子转了一下,随即拉下自己的一束头发对比,果然,和自己的头发非常相像!

「这是怎么回事?」景年紧紧抓着锦囊,不解地向他询问。

事已至此,恐怕也由不得他不说了,程跃于是向他说道:「那是咱们——成亲那天,你揭完盖头昏过去后,你爹让人各自在我们头上剪下一束发绑在一块放在锦囊里,然后他就收走了,什么时候压在你床底下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跃淡淡地笑着:「结发夫妻,不结发,如何叫结发夫妻?」「原来如此!」闻言,景年激动地看着手中的锦囊,想到自己刚才居然想要烧掉,不由又握得更紧些。

等到激动的心情稍微平息,景年才慎重地把锦囊交给自己的贴身丫鬟洛秋,让她给锦囊缝上带子。書香門第「缝带子做什么?」程跃不解。

「这才能方便随身携带!」

「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带着这个恐怕不妥吧?」「对我而言,世间任何珍宝都没它贵重。」

景年看着程跃的目光灼灼,让他竟有些不敢直视。

后来景年问了宁老爷才知晓,把他们的头发捆在一起后,宁老爷亲自拿去做了一场法事,说是这样可以让他们真正福祸与共,压在他床头,也有保佑他让他早日康复的意思。

景年想要把锦囊系在身上随身携带的意愿,宁老爷听罢并没有反对,只是一再叮嘱他一定要收好,据说景年身体康复得如此之快,这个锦囊起到了一定作用。

有一日景年午休醒来没看见程跃,眼珠子一转,待丫鬟们为自己漱洗完毕后,拎着他叫洛秋为自己准备的茶点,来到偏房,一揭开挡在门前的帘子,没有关上的门里边,他一眼看见程跃坐在床上专注地打坐运功。

景年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也是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妻子会武功。

没有出声打扰,更害怕会影响到程跃,景年进来的时候都小心踮着脚步,把茶点盒子放在一处时,动作都分外轻细,深怕发出一点声响,随后才慢慢坐在椅子上,兴致盎然地注视程跃,直至约莫一炷香时间后,他张开眼睛看向自己。

景年冲程跃笑得开心,起身拿过一张干净的擦脸巾走到他面前,想为他擦拭运功过程中流出的汗水。可程跃却不给他任何机会地一把夺过面巾,自己动手擦拭,装作没看见景年脸上的失望。

景年坐在床上,几乎要挨到程跃身上,他的双眼一直盯着程跃看,看着这张干净端正的脸,还有眉间经常不自觉出现的皱褶。

景年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别的女子完全不一样,她虽然也时不时露出笑容,但总清淡如水,若有若无,和他在一起,从不主动开口,只要他一不注意,她就会陷入到自己的思绪里,任目光落在遥远的地方,她总是一脸平淡,无欲无求,任何会讨女子欢心的东西,她总是宠辱不惊地含笑收下,然后搁置,她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打扮,身上的衣物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件,衣料的质地和颜色总是最简单朴素的……景年情不自禁地拉住程跃的手,然后紧紧握住。

「怎么了?」看景年突然一脸紧张,程跃不由问道。

而景年却深深看他一眼,身体挨得更近,程跃都能感受到传递于他身上的体温,想退开,被景年幽怨的目光一望,便只能于心底叹口气,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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