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雪之难舍(13)

雷凤章安慰她道:「不碍事,我就和他说说话,说不定我和他说两句,他就醒过来了呢?」没等方母回答,他自顾自地执起方棠溪的手,殷切地道,「棠溪,你我相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一见如故,如今你变成这般模样,教我情何以堪……如今大夫说你已是无恙,却又为何不肯醒过来,难道就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么?棠溪,你若是一直不醒,我可怎么活下去……」他说到伤心处,已是潸然泪下。

方母只当雷凤章对方棠溪情同知己,也没往更深的地方想,听到雷凤章这么一说,心中感动,哽咽道:「世侄,你竟然对棠儿如此情深意重!棠儿你听到了么?棠儿,你醒醒啊!娘想你想得好苦……」

蓝吹寒看到二人越哭越是情难自已,彷佛当方棠溪死了一般,不由想一脚踢门进去,将两人拉走,免得他们扰得病人不能休息。

正在这时,躺在床上的方棠溪长睫颤动,睁开了眼睛。

他迷蒙地看着床顶半晌,才对准焦距,眼皮下的眼珠缓慢转动,转过头来看着仍然在旁边哭泣不止的两人,似乎仍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孩儿!你总算醒了!」

「棠溪,你是被我感动,所以终于醒过来了么?」

他刚醒过来,还在困顿不堪,直想再睡过去,但耳边吵闹不休,只得睁开眼睛,耳边仍然回荡着嗡嗡之声。

只见一个年轻俊美男子抓着自己的手凝视自己,满脸期待,而旁边站立的一个妇人眼角带着泪痕,脸上尽是慈爱之色,面容可亲,虽然不大记得,却不由张口道:「娘!」

「棠儿!」方母颤声道,「你总算是醒过来了,让娘好生担忧!」

方棠溪展颜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方母埋怨了一阵,方棠溪虽然脸有倦容,却是毫无不耐之色,一并微笑应了。等到母亲稍停,才对着旁边幽怨看着自己的雷凤章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这位是霹雳堂的少堂主,雷凤章雷公子,他是你的至交好友。」方母早从蓝吹寒处知道方棠溪得了离魂症,但看到他这般模样,连自己的至交好友都不认识了,不由心里一酸,好在方棠溪还认识自己,已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雷凤章初次到来,吃惊得结结巴巴:「棠溪,你……你怎么连我也忘了?」

他心中七上八下,正想是不是方棠溪厌恶他,所以假装不认识他,却听方棠溪满怀歉意地回道:「在下不慎碰伤了头,患了离魂症,以前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雷兄见谅。」

「棠溪……你……」雷凤章半是吃惊半是欢喜,吃惊的是怎地方棠溪患了这种病症,欢喜的却是自己当初追杀蓝吹寒和方棠溪两人,害得两人跌下山崖,以至于方棠溪双膝折断,从此成为废人的事,方棠溪也不会记得。

虽然方棠溪口口声声说,往日的事就不必再提,但方棠溪对他毕竟怀有防范之心。如今却是天赐良机,让方棠溪重新再认识自己。

方棠溪看到他风尘仆仆,满面深情,不由心中一动——难道他就是那和自己有暧昧关系的那男子?他一念及此,脸上登时有些不自然,却是很快掩饰下去:「雷兄与在下……是至交好友?」

「棠溪,我和你在江南相识,相谈甚欢,结为莫逆,我时常到西湖边上找你,谈到尽兴处便抵足而眠,你都忘了么?」雷凤章大言不惭道。

方棠溪对江南依稀有些印象,但大多都已忘记,看雷凤章如此热切焦急,也不由有些愧疚,如若真的如雷凤章所说,那么自己忘记他,显然大是不该了。

「抱歉,雷兄,在下实在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雷凤章看到他白发披散在肩,斜斜倚靠在床头,分明是自己爱慕的那个男子,却是一反冷淡疏离的神色,脸上尽是歉疚的温柔表情,不由心中一荡,握住了方棠溪的手,道:「无妨,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想起来的。」

方棠溪看到他如此亲热地抓住自己的手,心底略觉此人举止轻浮,但苏大夫给以前的自己评语就是,轻佻放纵,在世人眼中俨然也是纨绔子弟的模样,说不定正因如此,两人惺惺相惜,才组成了王八绿豆互相看对眼的一对……

方棠溪不由有些尴尬,被雷凤章握手在懐,挣脱也不是,不挣脱也不是,讪讪道:「雷兄盛情,在下不知该如何报答。」

「你和我之间还说什么报答不报答?」雷凤章眉开眼笑,握住方棠溪的手竟是舍不得放。方棠溪拄拐杖快有两年,修长的手掌上尽是厚茧,雷凤章喜形于色,竟然完全没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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