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111)

他不禁感慨,那个恶徒曾经做下那样伤天害理的事,为何还有这么好的命,妻妾俱全有儿有女呢?是上天就这样不公,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宁从文闹腾了一阵,额头冒了汗珠,想要摘掉头上戴的厚皮帽子,仆人们怕他受寒着凉,左劝右劝,还是小九机灵想到了更新奇的游戏,将大少爷与两位小姐哄回了房间。

廿一是低贱奴隶,自然是没资格进入主子们的房间侍候,就被赏了一块点心打发回了刚才来的地方。

廿一并不客气,当即就将点心吃下了肚,不敢怠慢,迅速爬回来的地方。

幸好二小姐还没有出来。

廿一继续跪着晒太阳,心神却比刚才恍惚。并非因为被自己的亲弟弟当马儿骑,当牲畜使唤戏弄心中有多么不好受,也不是爬来爬去一通折腾伤口撕裂身上疼痛难忍。在王府的时候大公子也将他当做牲畜对待,也曾在年幼无知的时候骑着他玩耍,久而久之他只能学会习惯忍受这样荒谬的事,至于伤痛从来都是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的,无非是长痛短痛的区别。

他现在应该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疲倦,也许因为那毒药,使得身体里某些地方更加难受。可能人快死了的时候,都是这样吧?

二小姐终于从房内走了出来,宁家家主亲自送到院子门口。

廿一一直是垂着头跪爬跟着,不曾抬头四顾,只看到了宁家家主那双考究的皮靴和华美的衣衫下摆。

宁家家主自然不会去过问像廿一这样贱如牲畜的奴隶,看都不看,只当他是猫儿狗儿并不理会。

已经到了午饭的时辰,家主的两个妾并丫鬟婆子簇拥着大少爷和两位小姐一起来了主院,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饭。

廿一爬出门槛,扶着墙站起身,借机向院子里张望。

宁家家主弯腰拉着爱子宁从文的手,脸上满是和蔼慈祥的笑容。两位小小姐也笑得天真烂漫,围着她们的父亲母亲叽叽喳喳说话,真是和和美美一家人。

仆人们从小厨房里端出饭菜,去厅上布置饭桌,香气四溢。

廿一的胃又开始绞痛,心也随之抽了几下。他想要扭头不再看院子里,身体却不听话,脚下也好似生了根,戳在那里就是不动。

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他是那个人的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不想要,也已经无法改变的命运。

没有恨是不可能的,他又偏偏无法真就像脑海中设想了许久的那样,不考虑后果冲上前,杀了那个人,为母亲报仇。不仅仅因为李先生说其中另有隐情,还因为他害怕他不敢他存着希望。能对现在的儿子这样好的父亲,为什么当年会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为什么十六年来对他不闻不问?他需要一个合理的答案,否则他就算杀了那个人也还是觉得有太多的不甘。

有仆从见廿一并未跟上,还站在院子门口发呆,就粗暴推搡冷冷呵斥道:“贱奴,你犯傻了,还不快走?皮痒痒想挨打了不成?”

廿一完全是下意识的应对着旁人的推搡,慢慢镇静下来,将视线调整到二小姐柔美的背影上,再默默调息运气强压下伤痛不适,终于是迈步跟着一众仆从越走越远。

然而刚才看到的场景已经深深烙印在廿一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他能忍住暂时不去恨,不去做僭越了奴隶本分的事情,可他忍不住会幻想。如果在死之前,那个人能像对宁家大少爷那样,也肯对他和蔼慈祥的笑一笑说几句嘘寒问暖的话,他会不会就可以忘记所有的痛,放下恨,安心去死?

62第三个秘密

荣城白鹿女学是二月初八开课,开课之前这些天二小姐并没有太重要的事情,无非是四处逛逛,添置一些用品。比如今日,二小姐上午拜会了宁家家主及夫人,中午在自己院子里用过午饭,下午的计划是在书房习字。

廿一被传唤进了书房侍候。王府带来的仆从们早就习惯了二小姐对廿一的“厚爱”,也不多话。小秋和暖红本是应该服侍在二小姐身边,却被布置了女红的活计。

秦瑶故意安排让两个丫鬟比着做活,到晚上检查成果,干的出色的有赏。这两个丫鬟便窝在了西厢里足不出户,卯足了劲头赶工。

于是秦瑶获得了与廿一独处的机会,得意洋洋在书房里嗑着瓜子,心思根本不在笔墨之上,兴致勃勃与廿一闲聊。

廿一跪在地上,捧着一个铜盘,盘子里都是二小姐磕的瓜子皮。以前大公子吃干果的时候也让他捧过盘子,不过那会儿大公子年纪小爱闹,总是让廿一远远跪着拿个小小的盘子,他练习所谓“飞镖”,将果壳投掷过来。能准确扔在盘子里固然是好,但多数都是打在廿一的脸上或者掉落在地,弄得满屋子地上全是果壳,连累服侍的人费力气收拾,廿一也会因此受罚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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