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153)

谁料廿一刚举起手臂,吃食还没沾到唇边,一粒石子就从远处飞过来,不偏不倚正打在了他的手腕上。

廿一耳听有人偷袭,却不敢露了武功所以没有躲开,只觉得脉门一痛,本就不多的力气全部被抽干,豆饼渣滓再攥不住,洒了一地,与刚倾倒的马粪混成一片。

廿一咬着嘴唇,压下不舍,第一反应自然是挣扎着以奴隶标准的姿势跪好,等待着随后的责罚。然而随着那个偷袭的人飘忽而至,廿一的心控制不住跳得越来越快。

廿一不用抬头看,也能从对方的呼吸和步伐分辨出,来人正是宁家家主宁重楼,那个根本不想认他的父亲。

廿一再看自己一身伤狼狈不堪,没有好好干活,偷吃马料居然正巧被那个人发现,不知那个人会作何感想?

那个人本来就不打算理会他这种低贱儿子,此时此刻会更加厌恶他吧?

那个人会如何处置他,是打骂一顿还是喊王府的人来管教,廿一其实并不关心。

他只是忽然胃痛得实在难忍,神智渐渐恍惚,又不由自主想起先王妃。倘若换成是爱洁净的先王妃看到这种场面,应该也是无法忍受吧?

记得帮大公子抄过的圣贤书上说,是人就不应跪地舔食,猪狗畜类才从垃圾堆里翻吃的。廿一一直努力坚持着避免那样的事情发生,维持着在别人眼里很可笑的尊严,哪怕会换来毒打也不能真如猪狗一般蒙昧过活。可是现在,被那个人撞个正着人赃并获。他是不是在父亲和母亲的眼里都与牲畜无异,甚至连牲畜都不如吧?

奴隶也常被称为奴畜。所以他与畜类一样的行径,旁人应是不会大惊小怪的。廿一这样安慰自己,习惯性地将所有期望降到最低,缩入心中的壳子里。

不管那个人将要说什么,对他做什么,反正是不会背着二小姐就将他弄死的,所以他都不用怕。他只需要更乖巧一些更顺从一些,认错求饶,争取让那个人心软,不会太严厉地折磨他就好。

然而廿一没有料到,随后发生的事情,竟是撕裂了他坚强的伪装,直接刺在他的心上,重重敲击着他的灵魂。

82父与子之间

“你吃的是什么?”宁重楼似是隐含怒意,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廿一恭敬答道:“下奴知错。”

“我问的是,你刚才要吃什么?”宁重楼提高了声音强调问题。

廿一瑟缩一下,心中狐疑,莫非宁家也如王府里一般,按偷吃的东西不同刑责有轻有重?可是那豆饼就掉在地上,瞒不得旁人,宁家家主耳聪目明不会看不见。所以廿一不敢存侥幸之心,乖巧地如实回答:“下奴知错,不该偷食地上捡的那小半块喂马的上等新鲜豆饼,请家主大人责罚。”

宁重楼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分严厉,可他刚才心中明明是紧张不忍,不能见廿一居然从马粪堆里挑拣吃食,结果话问出口竟是那种腔调。这孩子被吓到了吧?宁重楼赶紧调整了心情和语气,告诫道:“那种东西你不能吃的。”

廿一自然知道身为低贱奴隶是不配吃那种高级马料的。

“这次算了,下次再让我看见……定不轻饶。”宁重楼每每教育儿子也是用同样的话,他不由自主就对着廿一如是说,说完了不禁莞尔,脑海中出现了儿子宁从文白胖胖的可爱样子。他这是怎么了,竟对廿一也生了几分亲近之意,不知不觉将他视作晚辈?算了,这次本来就是要和颜悦色打探实情的,便顺着这样的情绪问道,“听说有人往刑房里送了几包肉干,既然是饿了,你怎么不吃那些东西?”

廿一先是如释重负以为逃脱责罚而异常欣喜,随后又是心头打鼓,琢磨着宁家家主后面那句话的意思。听起来不像是要追究责任,毕竟旁人往刑房里存放东西与他有何干系?他没有偷拿偷吃应该不会为此挨罚。所以廿一急忙磕头,感激加上大着胆子试着为自己辩解道:“下奴谢家主大人宽宏大量。那些肉干可能是旁人存的,下奴并未碰触。再说没有主人允许,下奴不敢随意接受来路不明的吃食。”

宁重楼听着廿一回答问题的措辞,似乎与蠢笨无知粗鲁不文的奴隶不太一样,至少是表现的极为乖巧,又能够说的出重点自我辩解。听话懂事的孩子谁不喜欢,宁重楼稍稍欣慰,语气里也流露出更多怜爱之意,安抚道:“别怕,我不想责怪你。那些吃的本来就是给你的。”

廿一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分不清正在发生的是现实还是自己的幻觉。

宁家家主是关心他的?那些吃食是特意送给他的?为什么?那一日宁家家主不是很不高兴,都不屑于再多说一句就拂袖而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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