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187)

刑房内,廿一与李牧云交手已过百招。两人都注意到有人向着刑房飞速赶来,心照不宣停了手。

李牧云汗水浸湿散乱衣衫,手中鞭子被鲜血染红,脸上青筋突突直跳,看似气定神闲,实则颇耗心神气力。他心知倘若廿一无伤无病,以这份资质悟性和坚韧顽强的心性,只要内力再深厚一些,到了二十岁正当年之时,恐怕他再无胜过廿一的机会。不愧是宁重楼的儿子!

廿一此时体力完全透支,已是无力站起,勉强伏跪在地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身上添了无数狰狞绽裂的血口,宛若一株浴血的白莲。

痛,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无一处不痛。不只是鞭伤胃疾肆虐,因着强行超负荷施展内力武功,七伤散隐隐也有提前发作的预兆。好在一百招应该已经熬过了,就等着李先生告诉他真相,偏偏……那些人向着刑房而来,究竟为何?

廿一能听出走在最前面的是二小姐,后面追着的是宁家家主。

李牧云经验老到,除了明里那两人,他亦察觉王府那些他亲自训练出的影卫也到了附近。

看来今日要继续做戏了。秦瑶是故意将宁重楼引到刑房么?还是宁重楼已经察觉到什么,逼问无果,自己追了过来?

李牧云盘算着必须抢占先机,打压廿一,免得场面失控。

李牧云恢复常态,用传音入密对廿一说道:“贱奴,我已经告诉宁重楼,秦瑶是他亲生女儿,而你是王府的影卫居心叵测。你若不想让秦瑶受苦,最好闭嘴,不要痴心妄想着认你的父亲。”

廿一眼神一黯,心中反而宽慰自己,二小姐如果被宁家家主接受,如亲女一般照顾,也没什么不好,否则怎么能顶得住王府那边的压力。

李牧云见廿一全无刚才的凛冽之气,根本不争,好似不在乎的样子,他忽然觉得无趣,忍不住添油加醋道:“廿一,宁重楼糊涂的很,你猜他知道了我告诉他的‘真相’之后什么反应?我还对他说秦瑶喜欢你才那样照顾你。他竟然怕你是故意博取秦瑶同情,叨念着一定要提醒秦瑶疏远你。哈哈,真是太有趣了。他现在恐怕将一腔父爱都错给了秦瑶,秦瑶不傻,想必会顺水推舟先接受了这个便宜父亲。可怜你,孤零零一个在这里受刑,没人疼没人爱。害死你亲娘的孽种,就该是这种下场,你没有资格奢求更多。你也听见他们过来了吧?秦瑶应该是叫着宁重楼来观刑,免得特使起了怀疑……”

李牧云的话毫不留情揭开了廿一试图藏起来不愿碰触的心底伤疤。无论怎样,母亲正是因为生下他才死去的。他是害死母亲的凶手,毋庸置疑,他的罪与生俱来什么借口都不管用的。

廿一眼前发花,喉头腥甜鲜血从唇畔溢出,止不住,身体抽搐,完全瘫倒在地。

李牧云鞭梢一卷,重重抽打在廿一的身体上,放开声音恶狠狠道:“贱奴,敢装死?”

身体仿佛被那一鞭撕裂成两断,四肢都不再听调遣,廿一闭上眼,身体的痛却抵不住心内纠结。

母亲,是他害死的。

父亲,是嫌弃他的。

虽然知道二小姐可能会迫不得已将计就计,虽然知道二小姐绝没有抢占他父亲的念头,他仍是说不出的难过,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抛开那么多疑点,还有李先生故意搬弄是非的手段,换成任何人,也不愿接受一个低贱的奴隶,一个害死母亲的孩子,是自己的亲子吧?

与聪颖果决见多识广体贴善良的二小姐相比,他真的一无是处。他帮不了二小姐,更无法阻止王爷算计宁家,他除了成为污点被人控制玩弄,为父亲抹黑,还能做什么?

李牧云冷硬的靴子一脚踏上了廿一尚在淌血的脊背,重重碾压着。

廿一能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却再没有力气反抗挣扎。也许李先生从没有想过告诉他真相,就是哄着他切磋过招而已。谁会与一个奴隶谈承诺?

幻想着是被父母期待着,有资格得到关爱的孩子,仅仅只是白日做梦的幻想吧?

就算父母曾经是相爱的,他是被期待出生的孩子又能有什么用?时过境迁,父亲怎么会要他这样没用的儿子?

廿一只觉得彻骨寒凉,浓重的绝望从绽裂的伤口中侵入,渗透到骨头缝,吞噬着他的神智纠缠不休。

“住手!”秦瑶推开刑房大门,看到是赤、裸的伤痕累累的廿一被李先生踩在脚下,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心急如焚,不管不顾冲上前,试图夺下李先生手中的刑鞭。

宁重楼却在看清房内情形的那一刻,陡然停在门口。

那个酷似自己的奴隶,那个一丝、不挂在李牧云身下颤抖着的少年,李牧云对那孩子做了什么?山洞之中的噩梦,还有李牧云告诉他的那些残酷的事实,塞满了宁重楼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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