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41)

廿一松了一口气,似乎比刚才舒服了许多,脸上表情也流露出像是得了便宜的模样。

秦瑶看着来气,恶狠狠道:“你若不老实,那夹袄就没收再不给你。”

廿一垂下头,收敛了表情变作感激之色,乖巧道:“谢主人提点,下奴会循规蹈矩,不敢逾越本分。”他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告诫自己赶紧将那件旧夹袄彻底忘掉。再者等李先生替王爷办了那件事回来,他也许就会没了命,根本无需再考虑过冬的衣物。

秦瑶挑不出他半点毛病,只好是和颜悦色将最新安排给廿一的那些活计仔细交待一番。

廿一自然能听的出好坏,忍不住抬起头,眼神里流露出迷茫不解之色,望了一眼二小姐,满目都是她那天香国色倾城容颜,为什么他忽然觉得今日太阳有些刺眼,他的心跳也变得不规则,不是伤痛所致,可能突然得了这么大的好处稍稍有那么一点点不适应吧。他又急忙低下头,迟疑道:“主人为何这样照顾下奴?”

他果然是懂事聪明,看出她对他的照顾,秦瑶得意道:“你既然是归在我手下,我自然要护着你。虽说你对我还没有多少信任,不过我会让你知道我是个好主人。我不会再逼你,你那么聪明,被逼得急了随便编瞎话骗我,我未必能分辨出。我宁愿耐心等你信任我,将你心里的秘密主动告诉我。这样才有成就感。”

秦瑶说完这句,又有些忐忑不安地偷眼观察着廿一的神色表情。廿一依然是恭敬谦卑的模样,仿佛完全不懂秦瑶这番话的意思,又似在思考该不该相信她。总之他的反应比她预料中淡漠许多。

秦瑶有些不满,气鼓鼓道:“廿一,我该说的都说了,你最好仔细想明白。我要吃午饭了。对了,你们这些下人平素都在哪里吃饭,什么时辰?难道都是我睡觉或者上课的时候么?”

廿一如实回答道:“别的仆人何时去吃饭,下奴不太清楚。按照府里的规矩,奴隶一日一餐,如果工作没有差错,得院管事许可,方能去大厨房取用饭食,旁人不得代领。”

秦瑶又好奇道:“那我怎么没发现你何时去吃过饭?”

提起吃饭的事,廿一的胃痛又开始发作,明明昨天吃了东西的,为何总觉得饿。他神色一黯,淡淡解释道:“下奴上次去大厨房好像还是主人回府前一日中午。不做活的奴隶没有资格得到食物,下奴后来因伤昏迷了几日都无法出工……再后来多亏主人赏赐的东西……”

秦瑶无来由心里发酸。她回府已有七八日,如果廿一真是她回府前一天正经吃过一餐饭,随后就是那场酷刑折磨,接下来昏迷了三天,又有两日是无法爬起来工作……怪不得他会饿的晕过去,怪不得他将那熬糊的燕窝粥当成了宝省着,没有一次都吃完。

秦瑶是挨过饿的,知道饥饿的滋味最难熬,何况廿一还有那么重的伤。她突然有些后悔,那天中午不该罚他跪着反省,应该许他去吃东西。

想到这些,秦瑶扭头转身,不让廿一有机会看到她发涩模糊的眼睛,压抑着情绪,不温不火道:“如此说来你先去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给我干活。”

廿一叩头谢恩,先是爬入月亮门后,找了隐蔽地方换了新得的长裤,果然合身了一些又舒服许多,还能遮到膝盖下面,料子厚实温暖,他心情越发好了起来,胃痛也就不觉的那么难熬。

接着他将那早就看不出本色的破抹布裤子撕成几条,缠在脚镣紧箍脚踝的铁环之上,这样能减轻脚镣对脚腕上红肿伤痕的摩擦,缓解痛苦。最后剩下的几条破布,廿一也舍不得丢掉,都裹在脚上,先前脚心受的刑伤因祭日那天折腾,绽裂处又沾了泥水化脓溃烂,估计比平时同样的伤更难愈合,有了这层布条,好歹不会继续恶化。

至于身上那些伤口,他很少有机会去包扎,其实包了也无用,一般都是旧伤还没长好就又挨了鞭子被重新豁开变成了新伤。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反反复复,伤病交加,廿一根本不知道身上不痛是什么滋味。

收拾利索,廿一高高兴兴去到大厨房吃午饭。虽然如往常那样会受到管事的刁难,故意克扣他的饭食,同是奴隶,他一向都比别人能领到的餐饭要少,他早就习惯。何况这次他还有二小姐赏赐的燕窝粥没有吃完,天气不算热那东西能再存两三天,他暂且不用怕挨饿。

秦瑶今日下午的课业是女红,就在春和园西厢绣房,由王妃的陪嫁徐婆子教导。徐婆子几乎是祖祖辈辈靠着裁剪刺绣手艺为王妃的娘家做活,对于该如何教导大家闺秀学习女红具有丰富的经验。不过像秦瑶这样毫无女红基础和天分的小姐,让徐婆子着实头痛,无从下手。好在徐婆子性情温和,就算秦瑶再笨,也不会发脾气,最多是一遍遍重复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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