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70)

秦瑶心底禁不住好笑。此次出行随从总管事是秦三才,他主动毛遂自荐,她则是顺水推舟卖个人情。换了别的小姐未必会看得上秦三才的能力和品行,不过秦瑶最喜欢用这样的人。

通过这段时日的接触观察,秦瑶觉得秦三才是个真小人,最在乎的就是钱财和面子,只要抓住这两点,使唤起来相当容易,比那些看似纯洁高尚品行端正却让人无法琢磨他究竟想要什么的人好控制。再者秦瑶清楚,出门在外尤其是此行真正目的并不是去做好事,带个忠厚老实一身正气的人说不得良心泛滥根本是唱反调,秦三才奸猾狡诈心黑手辣,到时秦瑶自己不忍或不敢下手做的,都能让秦三才代劳。

另外就是秦瑶一己私欲,心想着万一事情败露要跑路求生,那她绝对能狠下心将秦三才当垫脚石替死鬼,过河拆桥。对王府里别的管事,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护卫、家丁、小厮、丫鬟、婆子足足带了三十多口子人,秦瑶出行的队伍浩浩荡荡,除了她的豪华马车,后面还跟了三车有身份的女仆和四大车装的满满当当各色行李。

护卫和有身份的男仆都是骑马代步,小厮们多数是徒步跟从。

而廿一,整队人马中唯一的奴隶,则被视为牲畜。出发的时候他是双手被绳索捆绑,由一个小厮牵着,先是充做马凳依次跪在每辆车前侍候着主子和女仆们上了马车,接着是像那些备用的骡马一样被拴在了行李车后面跟着小跑。

廿一此时虽然没有脚镣磕绊,不过道路湿滑泥泞,冻雨结冰,伤痕累累的赤脚走不远就已经寒冷僵硬痛得麻木,仿佛与身体分了家。上一次随着二小姐外出赏红叶,对于廿一而言还算是不错的回忆,但是这一次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昨天王爷叮嘱秦三才,特意给廿一立了十日一次例行刑责的新规矩。昨晚上算是第一次,藤鞭五十下,以后按这个数字,用什么鞭子什么棍子怎么打打哪里都由秦三才决定,若是廿一不老实犯了错,刑责可以翻倍。

廿一昨晚上前半夜是被倒吊着打了五十鞭,后半夜又被秦三才派去磨坊推磨,一宿没睡。五十藤鞭比那五股生牛皮的鞭子弄出的伤少一些轻一些,可毕竟还是将旧伤打得绽裂,又是一宿未睡辛苦劳作,廿一到现在能维持清醒,全靠着深厚内力支撑。

受刑干活,廿一都是舍不得穿着那件旧夹袄,一般是赤着上身,直到早上出门他才在身上套了一件单薄破烂的外衫,仍是不想将那旧夹袄污了。

其实廿一现在穿的外衫最初也算是齐整体面料子柔软色彩鲜亮,由二小姐亲自缝的第一件看起来还像样子的衣服。不过穿出来才一日,秦三才就觉着扎眼,逼着廿一在泥地里打滚又狠狠抽了他一顿鞭子,总算将那衣服弄得本色全无破破烂烂,符合了一个低贱奴隶的身份。

好在二小姐并没有过问衣服为何变成了这样,廿一心想,或许二小姐根本不曾意识到这会是同一件衣物,否则他还真不好交待。按照以往的经验,得罪哪一头最后挨打受罚的都是他。

听说二小姐去北方要住上很长一段时间,别的仆人们都是各自带了一些行李,唯有廿一思量再三,除了身上穿的衣服裤子这两件之外,就只带了那件旧夹袄和二小姐赏赐的毯子。他一早帮忙搬运行李收拾马车的时候,悄悄将自己这点家当压在了行李车最底下,混在铺垫车子的毛毡之中,尽量减少存在感,免得引起秦三才的注意。

从愈城到荣城至少要多半个月的行程,荣城地处北方,比愈城寒冷许多,廿一只是希望到了那里他还能有御寒的东西。与其指望宁家宅子里可以捡到合用的破烂,还不如提前带上两件藏妥了以防万一。

至于吃饭喝水的器物,廿一并没有将这些天用的那个大瓷碗带出来,就留在了王府,说不定别人捡到了还能废物利用。其实像他这种低贱奴隶使过的东西,又是易碎的,出门在外没人会愿意帮忙保管,生怕沾了晦气。他又不可能将碗拿在手里挂在身上,求人自取其辱不如不费那心神。反正奴隶吃的也就是喂马的剩料,粗黑的糠饼,用手掰着放嘴里用不着碗;喝水就趁着被派去拎水或是洗刷马儿的时间,在溪边井边解决,倒也不必犯愁。

王爷让大公子秦放送二小姐一程。向荣城走是该出北门,可二小姐提出临行前去先王妃陵寝拜别一番。此举让王爷和大公子都甚为满意。于是这一行人是出西城门,直奔先王妃陵寝的方向。

廿一渐渐发现道路熟悉,大队人马是去往先王妃陵寝的方向,他心头怎么也压抑不住生了几分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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