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秋桂子(3)

溪后宅前便是晒谷场,青石板砌成,时有修缮貌,甚是平整。晒谷场后乃是两座宅院。村头一座,村尾一座。村尾似为老宅,便只一进,瓦破砖残,墙灰已然剥脱,土墙风中尚有数株青草招摇。村头大宅乃是新砌,红瓦白墙,飞檐上踞着两只石鹰,外墙上数扇菱花镂窗。大宅似有两进,正门大敞,前庭开阔,正厅甚深,厢房东西各二列,回廊连缀。

虽说布构仍简,然而山野之中,深藏此等庄院已是奇事一桩。

“自当朝百余年前攻打蜀地,先人避难于此山以来,已传五代。”

“敢问老丈人贵姓?”

“免贵为柴。太丞请看,便是此地了。”樵夫引着那书生和书童来到村头大宅门口,“员外郎三代单传,地少人多,小人便作长工帮忙。近日员外郎捎信道将携眷返乡,故老夫人命小人多积些薪火。”

“适才道小衙内便是员外大人的子息?”

“实不相瞒,员外郎膝下并无一子,故三年前将小儿过继作公子。小衙内素体健活泼,并无大恙,只是去年腊月初过后便患了怪病。”

正交谈间,入了大门。并无仆役在门外应门,一眼望去,厅堂空无一人。樵夫道:“自去年腊月至今,已请寻遍镇上良医,药石重投,罔发如故。”

“老丈人可算寻对了人,我家师父便是人称‘东南六路神医吴’的吴神医是也。”小蛇望一眼书生,忽道。

“岂敢岂敢。小蛇,莫打诳语。”陷害我。书生面露惭色。

生漆门大敞,饕餮头金环埕亮。饕餮?小蛇略略嘀咕。前庭一地白光晃眼,两侧养了数株山茶。当中不乏名品。正厅在五级台阶之上,梁柱粗大,案椅严整。案椅均为紫檀木,椅背稍曲,上设蒲团,以蜀中黄密绢包裹,上绣牡丹芍药,绣工细致。厅堂正中亦是一张杨木屏风,黑漆阴刻金绘,花鸟鱼鹿,栩栩如生。一旁亦有数只紫檀木八足圆凳,曲足两头卷云,可爱之极。

樵夫令二人在椅上稍歇,道:“正厅无人,大门开启,定是小衙内又发病了。我去唤老夫人来见大人。”

樵夫自厅堂侧廊离去,神医吴用臀部蹭了蹭绢绣,再用双掌数度摩挲檀木椅背,此后右掌悄然伸至臀下````

“师父,你要摸牡丹尽可挪开尊臀。不然,徒儿目中觑来,师父恰在摸不该摸的某处。”

“咳。”神医吴缩回手,摸鼻。

“我看也寻常,这屋子怎就令你神魂颠倒?”小蛇嘀咕。

“徒儿啊徒儿,终归眼力不够。且不提别的,单是这蜀绣,便是贡品一类绣工。牡丹芍药之类刺绣,本是寻常之极,然而此绣前画便不凡,非名家之手不能出之,加之绢面亦是贡品密绢,绣丝彩丝,铺针细于毫芒,设色精妙光彩射目,一花之中,针法十变,鲜妍卓约``````况最为异常之事乃是```````”

脚步纷杂而来,神医住了嘴。樵夫及一名婢子自侧廊入来,樵夫人未至声先至:“吴太丞,小衙内发病不轻,烦来相看。”

神医吴缓缓将臀挪离椅垫,跟在樵夫身后,穿过侧廊,绕过一个小院回廊,到得东厢首屋。

一群仆役婢子围在厢房门前,房中亦有数人,嘈杂不休。便听得孩童尖声叫嚷:“砸得,砸得,统都将与我砸得!”

此后便是一阵翻闹,樵夫与神医开了条道,神医吴才入得门槛,一个茶盏便迎面飞来,神医吴伸右手一挡,本见得就要落在地下,却听他小声道了一句:兔毫。那茶盏不知怎地又掉到他的左手上。

东厢首屋颇大,外室起居,却不似厅堂摆了高椅,仍是案桌席地。屏风后乃是卧室。此时小衙内正跳上案几,仍叫道:“莫藏着,统将与我砸得!”手心中握一只银茶匙,四下散得一地碎瓷片。有青有白。

神医吴面上一抽。越窑青瓷。邢窑白瓷。

几人站得远远地,欲近而不敢。中有一老妇人,五六十年纪,葱白衫,搭件五色梅边翡翠背子。长脸吊眼,眉头深锁。

“老夫人,这位便是吴太丞。”樵夫不敢上前,在门外禀道。

“吴太丞,老身寡理了。”老夫人福了一福,“实是小孙躁动难安,不能过离片刻。还望太丞高明,且救小孙一命则个。”

越瓯秋水澄,邢瓯类雪类银``````

小蛇觑着“为师的”,一霎明了其伤痛来自何方。

“老夫人莫要多礼。”神医吴沉痛问道:“敢问小衙内平素未发病可有异常?”

“平素玩耍好动,正是此时年纪所为,并无半点异常。一发病便燥狂不已,打人毁物。况一旦清醒,便全不能忆得发病时况。”

小衙内将银匙摔在地下,高叫数声,在案上复跳了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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