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妖谭(23)

虞容闻言,想起那日在荒野里拾到苏清寻时情形,一身血肉模糊,神色悲愤凄绝,至今想来犹自心惊,登时疼惜不已,将他搂进怀中安慰。

他不善言语,说不出甚安慰之词,但自有心意显露,令苏清寻心生暖意,这般十几年相处下来,心伤渐渐平息,已能将昔日不堪当做一场笑谈。

「你如今可还恨他们?」

见虞容问,趴在他怀中的苏清寻抬起头笑,「我前日去那荒山上游玩,见有人立了座衣冠冢与我,又有人拜祭,我一时好奇,躲在一旁看,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上香的人竟是启轩,不过十几年功夫,他竟似老了几十岁,还不到四十的人,两鬓竟都白得不成样子,在我坟前喃喃祷祝,说他罢了我父亲的官,将我继母赐死,又说他如今后宫三千,却没一个可心人,夜夜只梦见我暴尸荒野,尸骨让野狗啃得残缺不全。我本恨他害我惨死,见他那副可怜相,却忽地只觉可怜,我虽早亡,但死后得你陪伴爱护,心境平和喜乐,比起他日日活在悔恨中不知好过多少,心里便不那么恨了。」

虞容见他笑语盈盈,暗道自己这十几年尽心呵护的功夫当真没有白费,满是欣慰,俯下身去亲他,两人便即缠绵在一处,口舌撕磨够了,又去解彼此衣裳,才褪了裤子将两人阳物握在一起撸弄,便听见院门被拍得山响,外面传来同僚叫唤声。

「马二哥,我是牛三,该上值了,勾魂簿子在阎君那儿,今儿有四个野鬼要入账,兄弟先去领差,你随后快来。」

偏是这般不上不下的坎节儿上生事,马虞容恨得牙痒痒,只得紧弄两下丢了,穿上裤子进屋拿了个形制怪异的面具出来,往脸上一戴,便见端正的口鼻倏地变长,竟长成个马脸模样。

他抬了脚要往外走,却听「扑哧」一声,苏清寻已是捧着肚子笑倒在椅上。

「怎的我每次戴上这个你便笑成这样?」

虞容无奈叹气,却听苏清寻笑得更响,边笑边道:「我一见你这马脸便想起我死那日你来勾魂的样儿。」

想起这事儿,虞容便觉羞恼,那日他饮酒误事,到了荒山上才省起没戴面具化成马面模样,只得急寻了头冻毙的野驴割下头来安在脸上,彼时苏清寻魂魄才自尸身中脱壳出来,乍然见他这么个怪样,饶是正满腹凄惶,也险些失笑。

见苏清寻此刻笑得欢畅,全不见往日忧伤,虞容尴尬过后心中欢喜,凑过去又要亲他,突地省起自己正是副长长马脸,恐招人恶心,便止了步不敢上前,却见苏清寻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捧着他脸笑,「驴也好,马也罢,我却不嫌你脸长。」

说罢,柔柔一吻落在他脸上。

第10章 招财

过了冬至,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起来,这日一早竟飘起了零星雪花,一上午过去,地上已是铺了薄薄一层,连带街上行人亦少了几分。

这样冷清的天气里,座落在泉城城南的韦家大宅却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临近年关,韦家遍布江南江北的数十个分号铺子掌柜们俱都赶回来交账,偌大的议事厅里坐得满满当当。

执掌一方的掌柜们哪个不是饱经阅历,什么场面不曾见过,此时却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恭恭敬敬看向上首端坐的韦家新一代家主——韦寒江,只觉这主子年岁不大,却端的是手段高明,才接手韦家两年多,竟是将几近破败的家业整治得风生水起,重又坐回西北第一行商的位置上,不禁满腹钦佩。

韦家大管事范伯站在下首,领着一众掌柜们报完了账,向主子请示起诸般事宜。

「今年年景甚好,除北方的皮货行因边关战事略有亏蚀外,余下俱都赚了钱,共计得钱一百一十七万贯。几个庄子收成也不错,共收租粮一千四百五十石。另外,因去年歉收,佃户们欠租五百八十石,您当日给免了,庄头们问,今年是否让给补上,请爷示下。」

灌下不知第几碗酽茶,韦寒江略提了提精神,吩咐道:「各分铺账上的银钱缴五成到总账上,兑成银子收进库里去,余下两成各铺周转用,另拿三成出来,各掌柜们自己作主,或铺路造桥,或施粥舍药,不拘什么,但凡是周贫积德的善事,只管去做,务必让行商之地的百姓们得些好处,切莫有财独享,招人眼热。至于租粮,去年既已免了,今年也不必再行补缴,好容易赶上丰年,也让佃户们手中留些宽裕。交上来的新粮入库,将往年吃不完的陈粮拿出来,在城北城隍庙前办粥场,让这城里穷苦人家有个吃饭的去处,莫在大冬天里挨饿。」

因是连夜从外县赶回来审账,韦寒江身子疲累,这几句话说的淡淡的没什么底气,便连脸上也 透着股倦色,本是清雅俊秀的容貌,生生显出副孱弱公子的模样,却因骨子里透出的一点清傲坚韧,无人胆敢小觑,更因一副仁善心肠,当下各个暗中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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