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传(18)

顾长生苦笑道,“李钟将我大骂一顿,说这样的计划乃荒天下之大谬。若依此计行之,必大败无疑。——他不愿让将士们去白白送死。”

夏侯日月勃然道,“鼠目寸光!”

顾长生怡然一笑道,“当初听到这个计划时,你还不是在骂我疯了。”他很明白,连一向对自己有着近于盲目信任的夏侯日月在初闻此计划时也是激烈反对,其他人又怎会对此抱以肯定态度?

夏侯日月道,“他完全不肯?”

顾长生道,“他说赵帅手中能失雁门关,那么柔然人也一定守它不住。所以他会在这里一直攻城——他就不相信攻不下这雁门关!——若我们能与他共同攻城,他欢迎之至。但要他出兵祈原,绝无可能!”

夏侯日月默然,半晌,方轻轻说道,“看来,指望不上李钟帮忙了。咱们只有靠自己了。”

顾长生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李钟以朝廷正三品上等命官冠军大将军的身份命令你这从四品下等的宣威将军放弃祈原,与他共攻雁门关。”

夏侯日月冷笑一声,“主帅身亡,即使他李钟军衔比我高,但我身为皇子,在无主帅的情况下,可各自为政,不用理会他。”想了想,又道,“嗯,他毕竟是朝廷正三品上等命官,名义上,我还是得受令于他——他要攻雁门么?哼,正好,我正要攻雁门!至于能否攻下,就不在他这命令之中了!”

在几次出城偷袭皆没有占到便宜后,柔然人没有再贸然出击,他们依仗着城中充足的物资,与夏侯日月、李钟对峙,静待从贺兰出发的援军的到达,以成夹击之势。

在雁门关下扎根的夏侯日月部队却没有浪掷一丝时间,他联合李钟,不断派出小股部队,摧毁了雁门关与外界的大部分联系。

在这场对峙中,天朝军队曾以沙石填平了雁门关主城门外的一大截护城河,也曾击破雁门关西南侧的城门,但总在柔然强力的反击下,无功而返。

但夏侯日月的军队的士气却不跌反涨,因为全军上下都很清楚:主战场并不在雁门关,之所以会在这里不停攻城,只为自己这支以没接触过战火的新兵为主的部队必须在这里熟悉战争,熟悉真实的战争,并在其中成长。

夏侯日月的大部队依照着顾长生的原计划,在以练兵为目的的攻城战中,不断训练着。部队被分为三批,不分昼夜的轮流上阵,当第一批部队在战斗或警戒时,被他们换下来的第三批部队就抓紧时间休息,同时即将接替第一批部队的第二批部队则已经开始集中学习。士兵和将领们就坐在帐篷中、空地上,听资深将领仔细讲解前次轮战中的错误与不足,并依据情报详细制定着今次轮战所使用的战术。

老兵们手把手的教,新兵们认真仔细的学,一次又一次,在实战中、在战火中、在生与死的考验中,新兵们渐渐熟悉了战争,成为了熟练的老手……

夏侯日月走出军帐,观看战局。

战鼓震天。

天朝军又一次发起攻击,军队从四面八方发动一波接一波的攻击,喊杀声震天。但劲箭矢石却如雨点般自城头投下,粉碎着天朝军的攻势。

黄昏中,雁门关就像一只无敌巨兽,屹然不动。

眼见己方收兵,重整阵角,夏侯日月也不得不感叹雁门关的易守难攻。

而城头上,早已是欢声雷动,柔然军士皆高呼着,“柔然必胜!柔然必胜!”

一件披风加在了夏侯日月身上,来人轻轻责备,“身体还没有好,也不知道自己注意。”

夏侯日月心中泛起一阵暖意,笑着将披风系好后,指着雁门关,问道,“长生,你曾说过,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坚城。但如今这雁门关却是久攻不克,为什么?”

顾长生不以为然,“这不过是练兵罢了,又没有认真。”

“我以为,军中将士已经够认真了。”

顾长生哈哈一笑道,“全军皆深知此时攻城,不过是佯攻。又哪会认真?——我所谓之认真,乃是军中上下同心,怀抱必胜、必杀之心,浴血奋战。”

“有理。”夏侯日月点点头,又问,“若真要攻下雁门关,你当如何布置?”

顾长生不答反问,“你乃主将,你又会如何布置?——当然,是在没有任何友军,只有自己这支军队的情况下。”

夏侯日月昂然道,“我会令人深挖地道,以图能从地底突破,攻入城中。每天用投石车、楼车等正面攻城,以消耗城中箭矢等物资。同时,截断城中水源,令城中无水可饮。再配以石漆,——可能的话,我会联合李钟,并嘱夏侯子文自幽水发兵,共击柔然。此外,我会用尽百般计谋让柔然不死守雁门关,出城与我们战。对了,我还会想方设法与城中教众联系上,令其趁乱间强硬打开城门……”他突然喟然一叹道,“其实,只要李钟与夏侯子文同心,如此也不是不可攻下雁门关的。但如今大家各自为政,谁也不听谁的号令,我们,只能照原计划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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