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喜(87)

我不知徐燕卿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换了身衣服,后来便跟他一起坐着轿子出府去了。等轿子停下,他牵着我下来,我抬头一看,上头的堂号写着“平阳府”仨字。门房一通报,就有主人前来迎人,我瞧见一个年轻公子走出来,拱手迎道:“小弟,可总算把你给盼来了。”我一见他,便想起他是那一次,我在院子时碰见的李姓公子。

上次在徐家内宅,不好与外人多言,徐燕卿这回同我正式介绍道:“这便是平阳侯,先前你二人也见过。你跟我一样,叫他一声李兄即可。”

京中有几个颇负盛名的年轻王侯,这平阳侯便是其中之一。平阳侯之母乃是当今天子表姐,谢太后的亲侄女,后来嫁给了老平阳侯。老侯爷逝世之后,他身为平阳侯府唯一的楔,理所当然继承了侯位,若是一直得到圣眷,这侯位便还能世袭几代。

看来,徐燕卿和他私交甚笃,就算是侯爷,私下也和他以兄弟相称。平阳侯李晟请我二人进去,将我们带到一座雅亭,那里已经备了好酒好菜,就等着人来。

到底是王侯之流,这平阳府丝毫不逊徐府大院,可这么一想,徐氏作为世家,用度不逊皇族贵胄,恐怕……是有些僭越。

“怎么了?”我正瞎想之际,徐燕卿陡地问我一声。我摇头,就见李晟朝我举杯,道:“之前我跟徐少君有一面之缘,那时候多有唐突,现在李某就自罚一杯。”我便要回礼,才拿起酒杯,徐燕卿就挡住我的手,也不管是否失礼,只管道,“李兄,内人不胜酒力,这杯还是燕卿代为还礼罢。”

李晟朗笑道:“好、好——那你今夜,可要不醉不归。”

接下来,自是有乐师奏乐,伶人前来献舞。一夜下来,也还算是尽了兴。那平阳侯酒至半酣,便拦着徐燕卿带凉亭外闲聊。

“李兄,你这一次,真的要去湘南?”

那李晟背着手,说:“也只能去了。现在,我平阳侯府看似风光,吃着皇饷,可个中艰难,只有我自己能体会得到。再说,男儿志在四方,不趁着年少时做点什么,将来怕是要空留遗憾。”

徐燕卿也是一叹:“我方回来不久,你却又要走了,真是始料未及。”

李晟又却指着他,揶揄道:“你啊,如今有了小娇妻,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兄弟。我说你,当初成婚之前,你偏是不信邪……算了,我给玉娘安排了一个院子,虽无名份,至少也能保她这一生衣食无忧。”

“李兄,过往之事,别再提了。”徐燕卿说。

李晟摇摇头,望月而叹:“有时候,我是真不明白。这楔尻之合,竟胜于世间所有情情爱爱,究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还是一场孽缘……”

徐燕卿不答。

末了,李晟说:“今日,我只找你为我饯行,是因为,我真把你当兄弟。”

“李兄,”徐燕卿也抱了抱拳,“来日若有缘,必能再见。”

宵禁之前,我和徐燕卿便回到了徐府。他虽是比之前克制得多,今夜里也喝了不少酒。我扶着他躺下来,正要起来,手臂就让人一拽,一下坐回了床上。

我回头看他,那双粹黑的瞳仁凝视着我,薄唇轻启:“别走。”

我垂了垂眼,轻道:“二爷,我去给您熬醒酒汤。”

徐燕卿不肯我离去,他坐起来,将我扳过去。我们相视片刻,他胸膛起落,喉尖一动,接着就俯首,正要吻下。我本无意要躲,可身子便好似出自本能,往后稍稍瑟缩,这微微的一个举动,便让我和他擦唇而过。

“……”徐燕卿放在我肩上的双手不住收紧。却看,他脸上强作一笑,将我放开。我怔了怔,看了他半晌,还是起身,扭头走出去。

深夜,我吹灭烛火,依然躺在外头。

一片静谧,只听得见枕边人的呼吸声。忽而,我听见他的声音说:“我一直想问你,为何……”他静了静,终是脱口而出道,“为何我给你写了这么多封信,你一封也没回我?”

我没应声。

良久,我感觉到他翻了翻身子。他将手臂环来之际,我身子仍是一僵,那搁在我腰上的手也跟着顿了顿。

耳后,那声音说:“还是,你从没将那些信,打开看过?”他迟迟等不到回应,那腰上的手隐忍地紧攥成了拳。

就在他要抽回去的当儿,我却猛地一伸手,放在他的手腕上。徐燕卿一怔。

我微颤地吸了吸气,只在被子里,缓缓地将他的手执到我的跟前,放在我的胸前时,那拳头也渐渐张开来,回扣住我的五指……

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紧跟着,身后就有热源贴来,那唇印在我的后颈时,就烫得我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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