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传--破城(网络版+出书版)(182)

「绿豆水,清热祛火的。」

「给我的?」

「听到王要力行节俭,所以不敢贡名贵的消暑良药,仅用这些来取悦君王……」本想调侃几句,可下面的话我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像慌了手脚,「怎么了,怎么哭了?」

语气是那样的柔软。

哭了?

我一愣,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抬起手,为我拂去眼泪。

「臣这次还真是有罪,君前失仪到这样的地步。」

「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好像也没有,可我为什么会有这样浓重的悲哀,是我又想起了他吗?可我为什么会在子蹊的面前表现这样的脆弱,到底出了什么事,谁来告诉我?

我摇头,「没有,只是突然有沙子进了我的眼睛。」

我说出了一个最幼稚的谎话,可子蹊却没有追问。他接过了我手中的汤壶,就想这样喝。

「等等,还没有人先试一下。」

我拦住了他。

「我相信你。」

他笑了一下就喝了下去。

我相信你。如此的确定,如此的不疑,很多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我自己,他为什么会这样的确定?

「好像没有煮熟……永离,这不是你煮的吧?」

「不是,是我买的,我不会……」

他轻叹了一声,「永离自然是秉承君子远庖厨的圣训,即使下厨也不见得可以煮熟一锅绿豆。」

被他的话说得我忘了刚才的失落,笑了。

「王,绿豆只有这样半生的时候才最具功效。」

「谁说的,这么奇怪?」

「是……臣的一位好友。」

「肯定也是一个不知烹调为何物的仕子。哪,你身上是什么味道?这样浓的香味。」

「臣刚从风华楼出来。」

他的眉头皱得很紧,「那家京城最出名的青楼?」

「是。」

「永离还真是风流才子……你颈上的伤好些了吗?」他的手轻轻拂上我伤口上面。

「好多了。」

「那个人就是当日的周桥吗?」

「是,是臣的罪过,识人不明,还请王恕罪,那画,臣污了。」说到画的时候他的脸有些淡淡的粉红色,神情有些不自然。

「画的不是很好,那是六年前了,我跑到街上玩的时候看见的。那时我想我们差不多的年纪,为什么你不用再继续被先生督促着学习,可我还是的每天应付那些老书呆。所以那时我很羡慕你,回来就把你画了出来。」

「后来,王叔给我们好多你的文章,先生也给我们讲解你的治国之道,说你年纪轻轻已具备宰辅之量。这些年来,其实并不太平,战乱不断。记得五年前,路阳王逼宫,百官袖手,可永离朝廷上的一番话,可真有震慑人心之用。」

「……倘能转祸为福,共立勤王之勋,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机之兆,必贻后至之诛……」

「句句精辟,教朝堂之上的乱臣不敢妄动,所以等到了御林军,才没有酿着大祸。天下的文章有这样震慑力的,只有周离一人。」

那样的文章,那样的热情洋溢,那样的风华已经是逝去了,可子蹊的画却使我又想起了曾经拥有过的清澈的热情,而现今,他背诵我的文章,使我想起了我作为朝廷重臣应有的担当。

「王,难得您记得。」

「叫我子蹊。」

「臣……」

「叫我子蹊。」

仿佛被他催眠,看着他的眼睛,轻轻说了一声,「子蹊……」

这是一个奇异的夜。等我天亮回到家中的时候,还想着他对我说,叫我子蹊……

可,我们拥有明天吗?

盛夏很快就要过去了,我的伤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颈上如此深的剑伤留下了一道疤,平日的立领长衫根本就无法遮挡。但,依然没有人敢在我的面前提及那道伤口,甚至人们连面对我的时候看也不看。

这就是忌讳,因为过于在意而忌讳。

今天有一个好消息让子蹊很是兴奋,那就是新州大捷。

陆风毅回去后,重整军威,而这个时候封国国主正式称王,以天子自居,新州就是前线。

仗打的很苦,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由于很久没有发军饷了,战士们的士气很颓废,陆风毅接连败北,可后来,局势居然逐渐扭转,到了八月初,已经把封国逼退了,并且占领了他们十个城池,封国太子龙沂被擒。子蹊看了奏折后龙颜大悦,立即召陆风毅回京,要大加封赏。

现在战事基本可以算告一段落,只要严密监视封国动态就可以了,所以陆风毅在八月初就从新州动身回京。

「永离,陆风毅当真是社稷栋梁,能文能武,徐肃好眼光呀。原来我也觉得他一个二甲进士,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今日一看,前途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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