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谁春(20)

「周桥,你缺乏的就是这份魄力。要不选择放弃,要不就坚定的走下去,如果左右摇摆,那么你们受到的伤害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龙泱取了自己的剑,披风和马,他必须到永嘉去。

不然他会疯了的。

凤玉还是不明白,他和周离都具备可以反抗家人的能力,但是他们却拥有都无法放弃的东西。这些不是外人强行加在身上的,而是与生俱来,甚至是自己选择的。

对,龙泱是个胆小鬼,在周离面前是个胆小鬼。

他懦弱,无法面对这样的痛苦,他会欺骗他的爱人,甚至他会给他最深刻的伤害。

可是,此时,他只想亲眼看看,周离安然无恙。

昙夫人很难受,她见过儿子憔悴的样子,可是还没有见过他这么憔悴的样子。天气越来越冷了,周离穿着白色的丝绸袍子,外面罩了一个软水貂的半袖坎肩,头发没有梳起来,进门的时候摘下的帽子把头发挂乱了。

脸色白的没有一丝的血色,眼睛下面全是清黑色的,脸颊上消瘦的只能看见尖尖的下巴了。

怎么会这样?她原先以为儿子和周桥在一起会被好好照顾的,谁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怎么会这样?

一向懂事的周离怎么会被那样的人迷惑了呢?

「娘。」

周离把自己的披风递给旁边弯腰等待接东西的侍女。

昙夫人艰难的说,「你爹,在正堂等你。」

「嗯。我知道。」

「离儿,那里还有族里面的几位长老,他们,都很生气。」

周离一笑,「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么劳师动众的。有这种功夫还不如去做些正事,也比在本家闲磕牙好。」

「离儿,你这是坏了祖宗的规矩。」

冷冷一笑,却拥了一下母亲的肩头,周离说,「规矩有人立,就不许有人破吗?」

周离伸开胳膊,让侍女给他换衣服。这一路风尘劳顿,衣服上全是灰尘,要更衣之后才见人。

这种袍子有宽大的袖子,腰间挂佩玉,头发也好好用水梳好。

「离儿,这样的话让人议论不好。」

周离啪的一下子向两边甩了袖子,「理它做甚?」

昙夫人看着这样的儿子,长的已经比她高了,已经不是那个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孩子了,那种可以称为冷静的感觉有些陌生。

「离儿,别和你父亲硬碰,服个软好不好?」

「娘,放心,没你想的那么凶。他们不敢的。父亲是舍不得,而族里那些人是不敢。」

「儿子,你父亲不想阻止你和,……,他只想你娶亲就好。我知道的,这样的事情虽然荒唐,可是不过是小孩子贪玩,这和你喜欢个猫呀狗呀的没有区别,都是玩意儿。」

「娘!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尊重我的感情。」

周离笑了,「娘,儿子一生中能遇见这样的人,是荣幸。」

昙夫人不懂。

她真的不明白。

龙泱日夜兼程,还是晚了一天,当他到永嘉周府老宅的时候,正好看见从这里到祠堂外面的几重院落的大门完全打开。

这天下雨了,江南冬天的雨,缠绵刻骨的阴柔寒冷。

那个人就笔挺端正的跪在祠堂前面,身上是白色的袍子,而后背已经被藤条抽打的伤痕流下的血迹盖住了。

据说,这是因为有郑王的圣旨而网开了一面。

只是打了十藤条,然后在祠堂前面跪三天,除此之外别无惩罚。

龙泱要进去,周家的家丁抽出剑拦着他,而龙泱则第一次在这里,抽出了自己的配剑。

那些人很奇怪,这样的人,……这么看着旁边,好像俯视大地的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逃妾生的奴仆呢?

龙泱不说话,他往里面走,居然没有人敢进一步的拦他。

昙夫人在祠堂外面的院子中哭得眼睛都肿了,她知道周离撑不下去了,他现在已经快昏迷了。忽然她听见外面有兵器的声音,回头一看,是那个周桥进来了。

她忽然跪在周演的面前,「老爷,离儿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既然不想断了周家的香火,就别再这样了。」

周演的脸色不好看,他知道儿子的倔强,他知道儿子软绵外表下的桀骛不驯,他甚至知道儿子心机和才华,可是他就是不知道儿子的感情。

那么多的人他不喜欢,怎么就喜欢一个男人?

而且是真的喜欢上的这种?

究竟为了什么?

是哪里来的孽缘?

重重叹了口气,「让周桥进来吧。」

这个时候,周离仿佛用尽了最后一口气,软软的倒在雨地上。

龙泱进来刚好抱住他。

是完全冰冷的身体。

龙泱并不想住在周家的老宅里面,他甚至想就这么带周离回封京,可是周离此时太虚弱了。旧日的伤,连日的劳累,再加上新伤,还有淋雨着的凉,这些都纠合在一起,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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