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沉璧(66)

卫太傅对那书生说:“非云,这是小女林下,有些顽皮,让你见笑。”

那位“非云”书生忙笑道:“恩师言重。”然后又对着卫林下礼貌说道,“在下河间穆非云。”

卫太傅让卫林下回房了,出了书房门卫林下还想呢,难怪这书生对爹的脾气,以前拜在他门下的非富即贵,即便学问做的好也都带着一股子天生的傲然之气,与他心目中的“谦谦君子”相差太远,这个穆非云显然就是他心中的读书人典范,难怪难怪。

后来卫林下去见母亲,见母亲又转弯抹角提起穆非云卫林下便想笑,做出一副些许迷惑的表情说道:“女儿躲在书房本已莽撞,哪里还敢直视陌生男子?没看清楚。”

这件事卫林下也没放在心上,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霍王居然没有忘了两年之期,派了太监宣卫林下入宫为任妃诊治了。

这是头等的大事。

时隔几月卫林下再度入宫,明显觉到宫中有些诡异的气氛,这让她有点不寒而栗,是啊,沈王后过世了,新王后呼之欲出,每位妃子都有机会,这诡异,怕就是来源于那暗中的角力吧。

鹿死谁手呢?

任妃不同于栗妃,她看起来很和善,眼波流转处都是一片柔情,霍王也在,旁边还有两位长胡子的太医,怕她会出差错吧?卫林下虽觉得霍王在压力有些大,但转念一想,连京城来的金贵皇子她都能教得好,这又有何难?因此下手便很稳,神情也是淡定自若,倒是在一旁的燕郡主时不时吞咽下口水,大概是被那乌黑黑的针吓的。

第一次施诊很是顺利,霍王看起来很愉悦,称赞了卫林下两句。他们的笑脸令卫林下甚觉刺眼,沈王后怎么也是霍王发妻,难道风光大葬之后就再无瓜葛了么?

这是卫林下第二次住在宫里,随侍任妃身边,像那些个才人赞善,因此也见任妃对奚照庭很是关心,时常派人送去些精致的吃食,偶尔也会叹气,说太子就要行冠礼了王后却先逝去了。卫林下听着偶尔委婉地赞两声娘娘心善。

在王宫里,卫林下真是有些度日如年。每天夕阳落在高大的宫墙外头时她都会想起奚临轩赏给卫家的别院,那样的自在和活泼哪里是这面目严肃死气沉沉的宫殿所能比拟的。好在,任妃似乎大有起色,卫林下也能得以回府暂休。

等她再一次入宫的时候却不想被太后传至面前,太监捧给她几张泛黄残破的纸,上面记录着什么,太后说,听她父亲说她识得前朝偃文,让她认认这些字。卫林下虽心内疑惑何以父亲会对太后言及此事,但又不敢抗命不看。

看了,不过是一首诗词,大概是最近收拾典藏找出来的,她为太后读完,太后很是欣慰的笑了,这令卫林下十分不解,不过太后一向行事让人摸不透,她自然也不敢妄加揣测。直到有一天,几个香囊一溜儿放在她面前。

太后让她找出哪些是她亲绣的,卫林下不慌不忙将每一个内里都翻出来细细查看,最后只余下一个鸳鸯戏水的,太后问她为何,卫林下说,那一个虽也是圆形的记号,却不是前朝偃文的“璧”字。

“这几个香囊是你为太子绣的?”太后问道。

卫林下脸上一赧提裙跪地,不敢直视太后。

“好孩子,跟哀家说实话,哀家不怪你。”太后的声音很柔和,还带着些愉悦。

卫林下便轻声细气地说道:“是臣女绣的,请太后治罪。”

“是便好,哀家便有计较了。好孩子,你到这儿来,哀家问问你。”卫林下小心走过去,亦不敢抬头,手被太后拉起很是慈爱地拍了两下问道,“这儿没有旁人,你跟哀家说实话,你是喜欢照庭的,对吗?”

卫林下的脸霎时一层层的红透了,欲跪下告罪却被太后拖住双手,让她十分不自在。

太后会心地笑了:“你这个孩子,亲手为他缝的香囊怎么又不敢亲自送他?闺房里还有两只缝好而没送他的吧?回头,亲自送去。”

“太后,臣女不敢,臣女也不愿意。”卫林下小声说道。

“哦?为何?”太后疑惑。

卫林下仍旧是跪下了,沉沉气才说道:“太子与姮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如果因为这几只小小的香囊疏远了感情是臣女不愿看到的。臣女,不愿意因此而令太子徒增烦恼,也不想因此更加被太子讨厌。况且,如今,臣女自知声名有损,又有何脸面再去……太后,臣女已打定主意,待哥哥成亲之后便到凤首山上去,幸得还有虚真师傅传的衣钵,大约还可以救济世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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