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握着暮夏染冰冷的手指,注视他安详的容颜,挂在他嘴角的最后一丝笑容,定格在他这一生最温柔最优雅的时刻,他的笑容又是那般从容,证明他对墨紫雨的爱恋,至死不渝。
她的穿越,占据墨紫雨的身体,不知是否是为了听到暮夏染的心声,如果是的话,换一种角度看,他们是幸福的,手牵手走上奈何桥,为了美好的来世,无悔地面对今生。
这时,原本沉浸在悲痛中的队伍徒然乱了起来,车外兵器碰撞的响动震耳欲聋,她顿感马车前端一沉,紧接着,车帘倏地撩起,她下意识地护住暮夏染的身躯,当刺眼的光源退散,她看清伫立在眼前的男子,耿一鸣。
耿一鸣见她趴伏在暮夏染的尸首前,暗自攥拳,不等他开口,暮夏国士兵再次冲过来,他并未回头,剑刃向后一捅插入来者心脏,随后对乔晓佳吼道:“你给我下车!”
“段将军知晓暮夏染是我的师父,我想送他最后一程……”
“两军交战刀剑无眼!说句不中听的话,师父又怎样,段瑞龙还是你的男人呢!你就这般一走了之想过他的感受他的颜面吗?!何况你知不知晓自己的行为已可按叛国罪惩处?!”
段瑞龙得知墨紫雨下令撤军之时,他第一个调转方向,以绝对的表率作用给了她十足的面子,可她呢,非但未感激未感动,甚至跟随敌军部队离开了?!
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哪国的臣民?!
乔晓佳却始终垂眸不语,她是不够理智,但这是一条人命,一个曾经爱墨紫雨如生命的男人的生命,她替墨紫雨送他一程有何不可?
总之,不管谁来阻拦,她要参加暮夏染的葬礼。
“耿将军,您回去吧,待葬礼结束,我马上……”
“你还真不把朕放在眼里呢。”
随着话音的落定,全体玉峙国士兵停止厮杀,下跪行礼。
玉峙仁一袭便服,若并非气质出众,恐怕无人知晓站在乱阵中的男子竟是九五之尊。
“皇上!此地不宜久留,请皇上放心,微臣定将墨紫雨带回去见您。”耿一鸣这人好就好在分得清轻重,皇上有可能在一怒之下要了墨紫雨的小命。
乔晓佳则跪在玉峙仁面前,依旧不语。
怒火蕴藏在玉峙仁的眼底,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猝然之间,玉峙仁扬起手,墨紫雨已然做好挨打的准备,却发现他这一拳并非打向自己,而是捏住刺入车身的利剑,只听哗啦啦一声碎响,剑刃断裂在他套在手指尖的金色护手之中。
“一个不留。”
玉峙仁平静地发出命令,耿一鸣得令,极具穿透力的号角声贯彻山谷,一支早已埋伏在敌军返回必经之路的骑兵队杀出丛林,同时,藏匿与树干之上的弓弩兵连发沾满毒药的竹箭,一旦毒液沾染身体,不但立刻腐蚀皮肉,还会因为中毒者触及到其他人的伤口导致连锁腐蚀反应。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顷刻淹没了喧嚣的战场,一刀斩首好歹死得干净利落,但这种烂皮烂肉的死法,简直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请皇上手下留情!奴才跟您回去。”
乔晓佳惊见一个个如被破了硫酸般的暮夏国士兵倒下,她唯有磕头恳求。
玉峙仁咬了下后槽牙,就看着她咚咚磕头,虽然她的额头已是血迹斑斑,他依旧怒气难消。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信任过一个人,何况是女人,可她呢,不感激涕零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做出这等背信弃义忤逆犯上之事?!
哗啦一声,一条铁链丢在乔晓佳的眼前,她顿了顿,玉峙仁则背对站立,乔晓佳抓起枷锁的同时,偷偷望向再也不会醒来的暮夏染……对不起,不能送你了。
她吸了吸鼻子,将枷锁分别扣在手腕上,不等她自行站起,只感一股大力向前方扯去,前半身摩擦滑行,就这样,与平躺在车内的暮夏染,擦身而过。
战火纷飞,玉峙仁一手背后拉着墨紫雨,一手掌控敌人的生死,一条血染的通道顺利开辟,他就是这样,走到哪里皆是一派波澜不惊。
乔晓佳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身后,就像一个狼狈的女奴,不,她何止是奴隶,在玉峙仁眼中她就是玉峙国的叛徒。
记忆一点一滴涌入脑海,这每一副属于往事的画面都由暮夏染鲜血的唤醒,当他的生命消失殆尽之时,墨紫雨将难题留给她乔晓佳,陪他走了。
——四年前,墨紫雨以出嫁之名离开玉峙国,继而按计划押送新寡村,她使用一切方法接近遥紫芸。然而,遥紫芸或许是受到玉峙仁的警告或提醒,她不接受任何人的示好,何况,她每日忙着配药,几乎足不出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