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湿遍(15)

光华流转的那么些年,她以为她已经忘却了。但此刻如依旧清晰如初。仿佛被撕了封印的盒子,如今这么一打开,前尘往事,扑鼻而来。那么那么的鲜活,仿佛就刚刚发生般-----那些温软的过往,那些曾有的绊牵-----他将头靠在她肩上,问道:“怎么不吃了?不是说想吃吗?”她没有回答。他只觉得不对劲,将她的头移过来一瞧,只见她泪流满面,如雨中颤抖的花。

忙将红薯放了,抱着她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怎么了?”她只是抱着肚子在落泪,仿佛是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往下坠落。

他手忙脚乱地用手替她擦拭,岂料越擦她落的越多。实在没有法子了,他轻轻的吻了上去,仿佛羽毛般,将她的泪轻轻拂去。落在她眼窝处,柔柔地吸吮,想把她眼底的水气吸走。她将头靠在他怀里不停地颤抖,不停地抖。颤的他心也跟着抖了,最后只好吻住了她小小的唇。

到最后那几个红薯都烤焦了,乌黑乌黑的一团,自然不能吃了。但他却感觉到了她有些许的转变,不再故意淡漠他,虽然还是有些爱理不理的。

长满春戏院里正好来了个名角唱戏。他知道她天天在房子里嫌闷,早早的让人去接了过来。用过了晚膳,这才去了戏院。

包厢是在二楼,装潢的极富丽。他替她将黑呢的长大衣脱了下来,递给了一旁伺候的人。才一坐下,小厮们将果脯,瓜子,新鲜的水果,热茶一一捧了上来。

他接过茶盅,微饮了一口,皱了一下眉头。李副官站一旁已经看了个清楚,忙上前一步,问道:“参谋长,怎么了?”段旭磊转头道:“去问一下,可有碧螺春?”她素来只喝碧螺春。

李介载出去了一会儿,很快便回了过来,陪着笑道:“参谋长好运气。本来戏院里也没有备着上好的碧螺春。我才准备回来回复您。凑巧碰到司令夫人了。她那边的丫头正好带着。说是马上给您送过来。”

他倒抬了头,有一丝诧异:“怎么?大嫂也来听戏吗?”明明让侍从打听清楚了,说母亲与大嫂昨日里已经来听过戏了。况且这出《苏三起解》又不是什么新戏,大嫂怎么会放着牌局不打,跑来听第二出呢?心里微微一动,莫非是母亲来了。

只听李介载已经回道:“司令夫人那是陪着老夫人来的。”话音刚落,只听一个极动听的笑声已经从门口处传了过来:“三弟,怎么来听戏也不和嫂子打声招呼啊?”

进来的一个打扮极时髦高贵的女子,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双弯弯的柳叶眉,一身紧身的长旗袍,身段颇为丰腴。笑着道:“若不是遇到了李副官,我们这一出听完了,也不晓得原来三弟你也在这里。”

段旭磊站了起来道:“大嫂说笑了。”那段夫人一进门,瞧了靖琪一眼,抚掌笑道:“原来啊,这厢房里藏着个千娇百媚的人儿。”靖琪脸皮薄,被她这么一笑,耳朵都热了起来。

他倒从容的拉起她介绍道:“这是我大嫂!”她脸越发红了,瞥了他一眼,只见他神闲气定的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发现她的窘态似的。只得抬头,细细得打了声招呼:“大嫂好!”

那段夫人脸上现出了一丝惊异,但到底是场面人物,很快便压了下来,笑迎迎瞟了段旭磊一眼道:“好!好!三弟,怎么称呼这位小姐啊?”段旭磊道:“叫她靖琪就成了。”段夫人上来拉起她的手,打量了一下,笑着说:“靖琪小姐,有空到府里来坐坐,陪我打几场麻将。反正啊,输了有人付钱!”她亦只有浅笑着回道:“是。”

小厮们搬了椅子,又新端上了茶水。段夫人道:“我不坐了,要去陪老夫人呢。昨日里陪她听了一出,觉着好,今儿又非拉着我来不可。”回头吩咐道:“双宝,还不将碧螺春拿过来。”那双宝将碧螺春递给了小厮,吩咐他们重新沏过茶水。

又说了几句话,只听台上锣鼓声已起。段夫人笑道:“你们先听着,我去陪老夫人了。”走到门口,却回过了头道:“三弟,回头和靖琪小姐到我们包厢里来一趟。也让老夫人瞧瞧。”段旭磊只笑了笑,没有应声。

她只装作在看戏,台上的正在念:“在下崇公道,洪洞县当解差。因我呢,上了几岁年纪,为人又老诚,所以太爷命我代管女监-------------”她脸上的热度亦还未退,转头瞧了他一眼,他却正看得出神。好一会,方才转过头来,朝她笑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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